111、第一百一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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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喻和霍延的安排下, 两人只带着冯二笔悄悄出了宫，来到定国公府。</p>

定国公府是楼喻特地为霍延挑选的。宅院清幽雅致，离皇宫又近, 是个绝佳之地。</p>

一到府宅, 冯二笔就自动退到角落, 不打扰两人甜甜蜜蜜。</p>

楼喻有些醉意，半边身体都靠在霍延身上, 扶着他胳膊, 意态慵懒道：“礼物呢？”</p>

霍延牵着他的手, 眉眼温柔似水：“跟我来。”</p>

定国公府以前也是国公府, 依规制而建，宅子大得很。</p>

一连穿过好几个回廊曲径，依旧没到达目的地, 楼喻不由驻足道：“我累了, 走不动。”</p>

霍延索性将他抱起，稳稳地向前迈步。</p>

或许是这些时日太忙太累，又或许是霍延的怀抱太让人安定，楼喻竟靠在他胸膛上直接睡着了。</p>

平缓轻微的呼吸声落入耳畔，霍延愣了一下，低首看向怀中青年，不禁哑然失笑, 同时泛起几分心疼。</p>

步伐下意识更加平稳。</p>

片刻后，终于抵达目的地。</p>

霍延不忍惊扰楼喻, 便选了一处石凳坐下。</p>

流光渐逝，夕阳的余晖落在庭院中。</p>

楼喻是在一片馥郁芬芳中醒过来的。</p>

他睁开眼时，恰逢金乌西坠，流景扬辉。金橘色的阳光给世界镀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滤镜, 让人仿佛置身于幻象之中。</p>

楼喻不由眨眨眼，眸中渐渐显露出惊异之色。</p>

满园的姹紫嫣红，满园的花团锦簇。</p>

那些他叫不出名儿的花朵，在夕阳的辉芒下，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绮丽与绝艳。</p>

这无疑是一座花园。</p>

不仅周围地上全是花，就连院墙上都攀爬着藤枝，藤枝覆盖了所有的院墙，是以放眼望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繁花似锦。</p>

而他和霍延，就坐在花海中央。</p>

“真好看。”楼喻由衷赞叹。</p>

这样的美景，恰到好处地抚平了他连日来的紧绷感，只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p>

“喜不喜欢？”霍延问。</p>

楼喻后知后觉，双眸顿亮：“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p>

“嗯。”</p>

“你从哪弄来这么多花？”楼喻惊喜道，“这些花总不可能都是你自己培育出来的吧？”</p>

霍延俊目生辉：“启州王珣，咱们曾去过他的珍园，他有不少花。”</p>

楼喻记起来了。</p>

他当时好像还表达了一下羡慕之意，难道那时候霍延就放在心里了？</p>

“你从他那儿弄来这么多花，他不就没花了？”楼喻忍俊不禁。</p>

对于一个爱花人士来说，这得多肉痛啊。</p>

“阿喻合该得到这天下最好的。”</p>

楼喻眉眼弯弯，“你是在夸你自己吗？”</p>

“嗯？”</p>

楼喻捧着他的脸亲了一记，眸中倒映着百紫千红，绮艳无双。</p>

“你的确是天底下最好的，能与你相伴，是我三生有幸。”</p>

霍延呼吸一滞，啄吻他的唇角，低哑问：“今晚留下如何？”</p>

定国公府修葺后，霍延大多数时间都在宫中留宿，很少住下。</p>

但他每日都会让人打扫卧室，期待某一日能够和楼喻一起度过一个寻常安宁的夜晚。</p>

没有皇宫的森严，只有皎洁的月光和婆娑的树影。</p>

楼喻瞬间起了兴致：“好！”</p>

总觉得有种偷情的兴奋感和紧张感。</p>

主院的卧房是霍延精心设计的，全都符合楼喻的喜好，内里的装饰是仿照庆州新城布置的。</p>

楼喻一踏进去，就仿佛回到了庆州新城的宅子里。</p>

他瞬间回忆起两人在那座宅子里做的一些羞涩之事，加上残存的酒意，眼尾便泛起几丝绯色。</p>

“此处甚好，我甚欢喜。”</p>

欢喜的后果就是，他第二天差点没赶上早朝。</p>

楼喻这才深切体会到，那些朝臣天天早上赶来上朝有多痛苦。</p>

这个朝会制度应该改改了，不过他没打算在今年改。</p>

毕竟现在还是嘉熙年间。</p>

此次朝会的主题就是“互市”。</p>

楼喻了解过，以前中原和北境签订过互市协议，但往往结果并不算成功，不成功的最关键原因就是缺乏有效的管控机制。</p>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贸易混乱。</p>

一个混乱的贸易体制，势必无法长存，反而会激发双方的矛盾，造成更多的冲突。</p>

站在中原商人的角度，他们卖的都是粮食、瓷器、茶叶等生活必需品和奢侈品，他们的售价高是正常的。</p>

可对于牧民来说，他们能提供的只有牛羊马匹，而这些，对中原人来说，并非必需品。</p>

只有少数有钱人会从草原高价购买上等良马。</p>

双方贸易的不平等，加上没有严格的管理机制，只会加剧南北贸易的冲突。</p>

楼喻愿意互市，但不想稀里糊涂地开通互市。</p>

他坐在高阶上，俯视群臣，淡淡道：“昨日阿骨突部使者提出互市，今日咱们便谈谈这个互市，诸位爱卿都可以畅所欲言。”</p>

有人出列：“启禀陛下，臣以为，北境游牧部落不过是一群未开化的蛮夷，何需与他们进行贸易？”</p>

“微臣附议。”又有人发言，“不仅如此，纵观历史上的互市，到最后都不了了之，蛮人骨子里只会掠夺，他们不知何为做生意。”</p>

礼部尚书郎平却反驳：“蛮人之所以粗鲁无礼，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礼制，倘若咱们能向他们宣扬中原礼法，教化他们，让他们臣服于中原文化，岂非一件善事？”</p>

“郎尚书，他们恐怕连饭都吃不饱，哪有什么心思学礼法？”</p>

“确实，郎尚书所言有些天真了。”</p>

“那照你们这么说，互市不开了？”</p>

“本来就没什么开通的必要。我大盛地大物博，为何要同蛮夷做交易？”</p>

众臣七嘴八舌，都围绕“该不该互市”来吵，却很少有人能说到点子上。</p>

有问题，那就应该解决问题，而非逃避问题。</p>

楼喻看向范玉笙：“范相怎么看？”</p>

昨日宫宴过后，范玉笙就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p>

他出列道：“回禀陛下，臣以为，郎尚书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只是实施起来太难，遂略显荒诞。不过，教化蛮族虽难，约束蛮族却不难。”</p>

楼喻终于听到了点干货，不由问：“这么说，范爱卿是同意边境贸易了？”</p>

“是。我盛国的确物产丰饶，但不能因此自视过高。北境畜牧业的确比咱们要优越，他们蓄养的牛马强壮有力，他们的羊毛织物同样颇受咱们大盛百姓喜爱。既然互市能够给咱们带来益处，为什么不同意呢？”</p>

“可是范相，一旦开启互市，势必会影响边境的安危。”</p>

范玉笙反驳：“阿骨突部夺取澹州城的事诸位忘了吗？那时候可没有互市！可见影响边境安危的永远不是互市，而是北境的贪婪！”</p>

其余人一时无法反驳。</p>

确实，正乾年间，惠宗关闭与北境的贸易渠道，一关就是三十年。</p>

这三十年间，边境受过大大小小具体多少次劫掠，没人能够数得清。</p>

所以，互市并非引起边境动乱的充分必要条件。</p>

楼喻温和问：“想必范爱卿已有良策，不妨说说看。”</p>

“陛下，此次是北境想与我大盛开通互市，咱们可以同他们制定规则。”</p>

“什么规则？”</p>

范玉笙道：“臣翻看了以前的一些记录，但凡贸易双方发生冲突，多因物价、数量、交货期、商品毁损等难以协商而引起。要想尽可能避免武力冲突，不妨约定双方都能接受的交易规则，也可以设置一处专门处理纠纷的场所，进行调解或审判。”</p>

楼喻颔首笑道：“不错。”</p>

范玉笙所言很清楚，无非就是先立法，再设置一个执法部门。</p>

这条思路很不错，但还存在一个问题。</p>

楼喻又看向杨广怀：“杨先生以为呢？”</p>

杨广怀拱手道：“陛下，微臣觉得范相的策略非常好，不过微臣有几个问题想问范相。”</p>

范玉笙极有风度道：“请讲。”</p>

“我大盛律制定已有多少年？”</p>

“已有一百八十二年。”</p>

“那么，我大盛百姓知悉律法的又有几人？”</p>

范玉笙愣住，他明白了杨广怀的意思，不由惭愧道：“是我思虑不够周全。”</p>

“无妨，”杨广怀笑眯眯道，“范相已经开了一个好头，剩下的咱们可以集思广益，一起细细探讨。”</p>

制定规则简单，但要让不识字的平民百姓了解规则却很难，尤其是北境的牧民们。</p>

楼喻适时笑着说：“朕方才受二位启发，倒也生出一些想法。若有不足之处，诸位可以进行补充。”</p>

庆州嫡系官员纷纷无奈。</p>

陛下肯定是早就想好了，故意看他们的热闹呢。</p>

“咱们与北境的互市，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公市，一种是私市。公市的管理素来比较规范，但私市就比较混乱，诸位方才的争议也大多放在了私市上。那么，为什么私市会混乱？”</p>

范玉笙道：“陛下，私市多为边境百姓与北境牧民私下的交易，这种交易官府虽默认，但并不归官府管辖。”</p>

说白了，官府没工夫去管老百姓的日用品交易。</p>

若是遇上比较贪婪的官员，或许还会故意克扣老百姓的货物，才会同意他们与牧民交易。</p>

楼喻颔首：“是啊，所以咱们也要规范私市。首先，设边境交易所，让盛国百姓和北境牧民，定期、定点、定量、定额进行集中交易，约束交易物品的种类，物价由官府议定，不得随意叫价，且只能以物换物。”</p>

“其次，在交易所里设公门人员，管理集市的开放、关闭、出入登记、冲突纠纷等事宜，根据交易情况，定期公布黑名单。黑名单上的人，不论是盛国百姓还是北境牧民，都终生不得再入交易所进行交易，违者严惩不贷。”</p>

“再者，出入交易所的人，一律不得佩带管制武器，即便是农具，也必须提前向交易所申请报备。”</p>

“最后，交易所的管理人员，既要有盛国人，也要有北境人，最好都通晓两地语言。”</p>

说完这些，楼喻顿了顿，对朝臣道：“诸位若有任何想法，皆可提出。”</p>

“陛下所思已经足够周全，微臣拜服。”杨广怀率先道。</p>

其余人皆附和。</p>

楼喻笑了笑，问：“以前的公市都是如何进行的？”</p>

“回陛下，公市是朝廷与北境约定，每年进行三次交易，朝廷用盐茶布帛等换取北境的牛羊马匹，每次的成交量都以成千上万来计算。”</p>

楼喻明白了。</p>

也就是说，不开则已，一开就搞个大的。</p>

“此事一般由谁负责？”</p>

“惠宗之前，朝廷设了互市监，公市皆由互市监进行管理，不过惠宗即位后，互市监形同虚设，已闲置数十年。”</p>

“既如此，重设互市监。”</p>

“遵旨！”</p>

开通互市不是说说而已，其中有许多细节需要跟北境使臣进行商谈。</p>

就在朝廷跟北境使臣商议互市协议时，恩科悄然而至。</p>

谢茂第一次参加考试，心情实在有些紧张，临出门前反复检查考篮，在小厮的提醒下，这才担心错过入场时间，连忙乘车前往考场。</p>

第一天考的是国学和算学两门基础科目，农部、财政部、交通部三部考试内容相同，考生分在同一个考场。</p>

谢茂赶至考场门口，乖乖排起了队。</p>

他望着前头队伍，原来真的有女子过来参加考试啊！</p>

从数量上看，京城的才女比地方上要多，她们从小受家族培养，眼界也比地方上的女子高，加上有圣上亲封的薛乡君带头，所以参考的女子算不上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