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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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陛下面露不悦, 御史士气大振，继续攻讦唐雯和尤慧。</p>

“陛下，昨日有不少人皆看到唐教习与尤侍郎共入唐府, 并于唐府滞留一个时辰才出来, 男女夜间相会, 实在是有辱斯文！”</p>

楼喻眸光微厉，转向唐雯和尤慧：“唐侍郎和尤侍郎可有话说？”</p>

两人一同出列。</p>

唐雯率先回道：“回禀陛下, 昨日唐教习黄昏入府, 确实于府中待了一个时辰。”</p>

尤慧也大大方方承认。</p>

立刻便有官员开口：“陛下, 唐侍郎和尤侍郎皆已承认此事, 这般伤风败俗的女子，怎堪为官？”</p>

不少人都跳出来附和。</p>

阵仗搞得连薛齐都皱起眉头。</p>

他倒是听一些同僚抱怨过，说财政部尚书和两位侍郎皆不通情面, 经常让他们没脸。</p>

楼尚书是陛下亲姐姐, 他们不敢妄言，遂将矛头指向唐、尤二人。</p>

如今终于逮着二人“污点”，自然要将她们往死里踩。</p>

他不禁想到自家女儿。</p>

虽然阿盈从未跟自己说过衙中之事，但他这个当爹的，在公衙中总有一两个能传话的。</p>

他知道阿盈在衙门中同样难做。</p>

薛齐翘起胡子，他不能当面替阿盈出头，还不能为唐侍郎和尤侍郎出头吗？</p>

遂大步上前, 质问御史：“敢问宋御史，你只说唐教习与尤侍郎一同入唐府, 并滞留一个时辰，那你可知这一个时辰里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p>

宋御史冷哼：“薛尚书，就算我不知他们言行, 但男女夜间相会，还能做什么？”</p>

朝堂嗡地一下炸开了。</p>

他虽没明说，但大家都是男人，懂的都懂。</p>

薛齐骂道：“我看你是信口雌黄，淫者见淫！”</p>

宋御史立刻反问：“薛尚书这么急着为她二人辩驳，莫不是也曾……”</p>

他余下的话没说出口，可大家都听明白了。</p>

薛齐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身为御史，没有证据的话也敢在朝堂上乱说，我看你这个御史是白当了！”</p>

“那我问你，唐教习夜间于唐府逗留，到底是不是伤风败俗？！”</p>

“你难道夜间没跟同僚往来过？”</p>

“我往来的都是男子，可唐侍郎与尤侍郎都是女子！”</p>

薛齐越吵越气，脑子灵光一闪：“我没记错的话，你跟礼部张侍郎也有往来，谁不知张侍郎喜好男子？你与他往来，难道是有什么龌龊的勾当吗！”</p>

张侍郎：“……”</p>

他喜欢的是美少年，谢谢。</p>

宋御史直接哽住，气得嘴唇颤抖不休，话都说不出来。</p>

“说啊！你跟张侍郎到底有没有乱搞关系！”</p>

薛齐昂着脖子睨着他。</p>

“你简直是偷换概念，胡说八道！”宋御史回过神辩驳，“张侍郎喜好少年，我怎么可能跟他有关系？可唐教习与两位侍郎皆为年轻男女，一看就有问题！”</p>

“就算张侍郎喜好少年，那你呢？”薛齐冷笑。</p>

“我当然喜欢女子！”</p>

“你喜欢女子有没有证据？”薛齐战斗力极为旺盛。</p>

宋御史：“我娶妻纳妾，难道不是证据？”</p>

“张侍郎也娶妻纳妾了啊！”薛齐一脸“这算什么”的表情。</p>

宋御史：“我又没去过南风馆！”</p>

“咦，我记得宋御史之前与张侍郎进过南风馆啊，这事儿知道的人并不少。”</p>

“我又没做那种事！”</p>

薛齐终于露出得意的神情：“你都进去了，还说没有？谁信哪。”</p>

“进去就代表有吗？”</p>

宋御史脱口而出，没有及时发现自己已被薛齐带着走。</p>

楼喻暗道：这御史连薛齐都吵不过，可见无能。</p>

果然，薛齐哈哈大笑起来。</p>

“同样的话还给宋御史！”</p>

宋御史一愣，迅速反应过来，想要反驳，仿佛被掐住了脖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p>

是啊，进去就一定代表有事吗？</p>

他姓宋的进南风馆都能说没做那档子事，凭什么信口开河，污蔑两位侍郎与唐教习伤风败俗？</p>

何其无理！</p>

御史当到这份上，脸都丢尽了。</p>

说句实在话，御史与财政部没有什么利益牵扯，宋御史如此打压唐雯和尤慧，背后定有人指使。</p>

女性身份，不过是一个攻讦的借口。</p>

宋御史沉默之后，殿中无人再敢开口。</p>

楼喻看了一眼杨广怀，杨广怀立刻会意，出列道：</p>

“御史确有监察百官之权，但万不可捕风捉影。身为御史，更要立身持正，谨言慎行，拿事实和证据说话。”</p>

范玉笙：“臣附议。”</p>

不少其余官员：“臣附议。”</p>

宋御史一下子成了靶子，背上冷汗直冒，啪一声俯跪于地，颤抖着声音请罪。</p>

“既然自知有罪，朕便罚你闭门思过一个月，并当堂向两位侍郎道歉，你可服？”</p>

皇帝语调虽淡，威严丝毫不减。</p>

宋御史叩首：“微臣谢陛下隆恩！”</p>

他爬起来，深吸一口气，朝着唐雯和尤慧躬身长揖：“宋某冒犯了二位侍郎，望二位海涵。”</p>

他实在不愿向女人道歉，但圣命难为，他不得不这么做。</p>

朝会之后，薛齐正要往吏部衙门走，忽被唐雯和尤慧叫住。</p>

还没回应，便见两人躬身长揖，神色诚恳道：“多谢薛尚书在朝堂上仗义执言。”</p>

薛齐退后一步，“不必，本官就是看不得姓宋的拿不出证据还在那瞎扯。不过，二位以后还请好自为之。”</p>

就不要给别人攻讦的借口了。</p>

唐雯和尤慧再次道谢。</p>

朝堂上的纷争传到唐修耳中，他不由冷嗤一声。</p>

果然不出他所料。</p>

大学教舍尚未建成，但范文载和教习们忙得不可开交。</p>

他们既要规划课程、编写教材，又要出一些入学考卷，根本没有工夫管其它事情。</p>

不过依旧有人忙里偷闲。</p>

上次会议，唐修这个小年轻“出言不逊”，一些自诩前辈的教习们对他很是不满。</p>

“世风日下啊！新科状元竟然夜会女侍郎，这样的人如何为人师表？”</p>

“不是说御史没有证据吗？”</p>

“要什么证据？一个六品教习凭什么能入侍郎府？要我说，宋御史也是倒霉，谁能真的进府找证据呢？”</p>

这些教习里，有不少都跟朝中官员有关系，挤兑唐修，不仅仅是看他不爽，还有利益成分在里头。</p>

唐修充耳不闻，心中暗讽。</p>

当然，也有正直的教习。</p>

“唐教习和唐侍郎都姓唐，说不定是亲戚呢。”</p>

“一个姓就是亲戚？朝中同姓的官员这么多，大家都是亲戚？”</p>

是不是亲戚，朝中人当然查过。</p>

唐修的祖籍不是秘密，当初入京赶考，他是绵州解元，乃争夺会元的热门人选，该调查的全都调查清楚了。</p>

调查的结果是，他乃绵州唐氏大房嫡子，并无同父同母或同父异母的其他兄弟姐妹。</p>

其余分支中，也没有一个叫唐雯的。就算有同名的女子，年龄也对不上。</p>

所以说，宋御史敢在朝堂上放言，就是断定两人并无亲戚关系，唐修上门肯定有猫腻！</p>

只是可惜，他们没有消息网庞大的暗部，他们并不知晓唐雯的遭遇。</p>

但凡关乎男女风流韵事，消息都传得很快。</p>

唐雯和尤慧在朝为官这么长时间，一直都没有传出什么桃色绯闻，这下突然来个大的，直接就引爆了。</p>

一边是新科状元，清俊文雅，一边是当朝女官，美艳绝伦，抛去是否龌龊不谈，这两人真的挺配啊！</p>

甚至还有冰人登门造访，要给唐雯和新科状元说亲。</p>

就在这种情况下，唐修还依旧大摇大摆地进出唐府，闹得都有人实在忍不住给庆墨书坊投稿，痛斥此等无耻行径。</p>

楼喻听了一耳朵热闹，在椅子上笑得打颤。</p>

“这个唐修，看似无害，实则满肚子坏水。”</p>

霍延宠溺地瞧着他道：“声势如此浩大，恐怕明日朝会又会吵得不可开交。”</p>

“财政部油水多，谁不想进去分一杯羹？”楼喻敛起笑意，往霍延身上一靠，低低道，“他们无法撼动阿姐的地位，便企图将唐雯和尤慧拉下马，好让他们的人填补空缺，呵。”</p>

殊不知，他们已经进入唐修的圈套了。</p>

楼喻虽对唐修予以厚望，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唐修的第一场仗，就打得如此轰轰烈烈。</p>

“可唐侍郎已被家族除名，即便最后说出实情，恐怕那些人也不愿相信，只以为是搪塞之词。”霍延一语中的。</p>

楼喻眸色深深：“世人又有几人真的在乎真相？他们看的不过是个热闹罢。唐雯和唐修并无私情，不也闹得沸沸扬扬？只要他们是姐弟的消息传出去，不管有没有证据，世人都会选择相信，这是反转的魅力。”</p>

先看唐雯的热闹，再看酸腐的热闹，多开心呀！</p>

“可他们一定会去绵州唐氏求证。”</p>

楼喻笑着道：“他们当初将唐雯除名，是为了什么？”</p>

“为了家族名声。”</p>

“没错。”楼喻眨眨眼，“那么，现在的唐雯对于唐氏来说，算什么？”</p>

霍延失笑：“你是说，他们会为了家族利益，承认唐雯的身份？可唐氏宗族规矩森严，怎会愿意打破规矩？”</p>

当初唐雯被人暗害，就因为“与男子有染”要被沉塘，才迫不得已偷跑出来，不幸遇上山匪，遭受人生大劫。</p>

唐雯可是正房嫡女，这样的身份都因为宗族规矩要被沉塘，可见唐氏将礼教纲常看得有多重。</p>

楼喻思及此，不由神色微冷。</p>

“阿延，他们之所以重规矩，其实就是为了维护规矩背后的利益。当有更大的利益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自发地打破所谓的规矩。”</p>

唐雯让家族蒙羞，他们选择沉塘。可唐雯要是能让家族载入史册呢？</p>

不管女官制度能不能延续下去，不管唐雯今后能不能更进一步，大盛朝的史书上都会记下第一次女官的诞生。</p>

任何一个历史人物的出现，后面都会顺带写上出身和祖籍。</p>

这样的荣耀足以让人心动。</p>

退一步说，即便唐雯上不了史册，那她也是朝中从三品要员啊！</p>

唐氏曾经的确辉煌过，现在江河日下。唐氏一族，目前除了唐雯和唐修，几乎无人在朝为官，家族年轻一辈中，连举人都少得可怜。</p>

为了恢复昔日辉煌，他们肯定不愿放弃唐雯和唐修。</p>

族中子弟需要他们的提携。</p>

什么纲常规矩，不过是因为利益罢了。</p>

除名了又如何？唐家有无数种法子可以圆过去。</p>

“可即便唐家愿意承认唐侍郎的身份，唐侍郎自己愿意回到家族？”</p>

楼喻轻叹一声，“这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不过她是我大盛朝廷命官，就算是宗族礼法，也不能随意欺负。她若想惩治暗害她的人，我自会护着她出了这口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