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无责任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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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p>

楼喻是在四十五岁时退位的。</p>

虽说四十五岁还算壮年, 但他在位二十五年，每天醒来都有一大堆政务等着他处理，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p>

他想趁着还有精力, 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p>

这些年楼茝威望渐高, 即便没有楼喻的保驾护航, 她也能胜任继承人一职，出色处理朝政。</p>

朝中官员深知反对无望, 且毫无意义, 便都接受她继承皇位。</p>

至于极少数思想顽固的人, 楼茝理都不理。</p>

更何况, 楼喻虽已退位，但他还是太上皇，他的权势和影响力并没有因此而消散。</p>

谁敢忤逆他的决定？</p>

楼喻宣布退位诏书那天, 不少朝臣都眼含热泪, 心里颇不得劲，一个劲地请求楼喻继续当这个皇帝。</p>

但楼喻心意已决，任谁劝都不听。</p>

他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玉戒，温和笑道：“诸位都不必再劝，待荣乐登基，还请诸位尽心辅佐，让咱们大盛更加安定昌明。”</p>

“臣等遵旨！”</p>

不少朝臣打心眼里尊敬崇拜楼喻, 闻言已经泪洒衣襟，哽咽难言。</p>

但也有前排的官员眼力不俗, 一不小心就看到了楼喻手上的玉戒。</p>

这戒指陛下以前好像从来没戴过啊。</p>

而且看着特别眼熟。</p>

没等这人想明白，霍延忽然出列道：“陛下，微臣请辞天下兵马大元帅一职！”</p>

众人：？？？</p>

定国公疯了？</p>

正思索玉戒的大臣猛地愣住了。</p>

定国公手上的那枚玉戒，不论是形状还是色泽, 都跟陛下的一模一样啊！</p>

这枚玉戒，定国公一戴就是很多年，谁不知道定国公尤为宝贝，除了打仗，从未摘下来过？</p>

就算陛下想戴戒指了，也不会选一枚跟定国公一模一样的。</p>

毕竟皇帝能和别人用同样的物件吗？</p>

可是，这两枚戒指就大喇喇地在他眼前晃动，让他怎能不多想？</p>

思及这么多年来，陛下不立后纳妃，定国公也不娶妻纳妾，再看这两枚玉戒，他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p>

还没等他理个明白，继霍延之后，杨广怀也开始请辞。</p>

紧接着，楼荃、魏思、林大井等人也相继效仿。</p>

众臣：你们这么搞，我们很有压力啊。</p>

范玉笙正要开口，却听楼喻道：“范相就不必请辞了，大家都致仕不干了，朝堂可不能再离了你，你就再辛苦几年，如何？”</p>

范玉笙：“……”</p>

他暗叹一声，恭敬又不舍道：“臣遵令。”</p>

老人致仕，就给新人留下了空位。</p>

这些年来，支持楼茝的大臣也不在少数，等楼荃他们退下来，楼茝就可以提拔支持自己的官员。</p>

这并非是楼茝结党营私，支持她的臣子基本都是支持改革的，楼茝不用这些人，难道还去提拔反对改革的吗？</p>

而且这些支持楼茝的官员，大多都对楼喻极为尊崇。楼茝的革新理念与楼喻一脉相承，这些人肯定会兢兢业业辅佐她，继续深入推进改革。</p>

皇帝和多位大臣同时离开朝堂，结结实实引发一番震动。</p>

好在人才培养到位，能够接任的人有不少，朝政依旧可以正常运转。</p>

退朝之后，范玉笙踏出广德殿，仰首望去，天高云淡，鸿雁南飞。</p>

秋日甚是寂寥啊。</p>

“范相，请留步。”</p>

说话之人算是范玉笙的门生，也是他培养起来的改革人才。</p>

“什么事？”</p>

门生神神秘秘凑近他，低声道：“范相，下官方才看到陛下戴着玉戒，款式与定国公别无二致，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p>

范玉笙默默看他片刻，叹道：“你以为只有你看到了？”</p>

门生茫然：“啊？”</p>

“殿中多的是比你眼尖的人，你参与朝会时间尚浅，有些事看到就忘了，日后不可再提。”范玉笙告诫他。</p>

门生：“……”</p>

所以说，陛下和定国公是真的？！</p>

更令人震惊的是，按照范相的意思，朝堂上有不少人都知道？！</p>

他喃喃道：“可陛下以前从没戴过那个戒指。”</p>

范玉笙道：“那是给咱们留点面子。”</p>

否则一个个的要是想不开触柱死谏该如何收场？</p>

楼喻给朝臣面子，朝臣也就装作不知道，也给楼喻和霍延面子。</p>

“……”</p>

昭庆二十五年九月初九，楼茝正式登基为帝，为表延续兄长意志，定年号为证德。</p>

意为将楼喻的仁德之治继续实践下去。</p>

参加完登基大典，楼喻立刻回到养心殿，迅速脱掉龙袍，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低调常服，拉着同样换好常服的霍延，急急忙忙道：“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出宫！”</p>

他已经憋了二十五年，半刻都不想继续待在这宫里。</p>

霍延眉眼皆是笑意，“嗯，快要过冬了，咱们先去南方走一趟？”</p>

“好啊！”</p>

两人一同出了承天门。</p>

冯二笔早已备好车驾和细软候在宫门外，除他之外，还有楼荃、杨广怀、魏思、李树等人眼巴巴地看着楼喻。</p>

楼喻：“……”</p>

他只想跟霍延过一下二人世界，怎么一下子多出这么多人？</p>

“阿弟，我也想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能不能顺便做个伴？”楼荃微笑道。</p>

“陛下，臣亦向往名山大川。”杨广怀笑眯眯道。</p>

魏思目露恳求：“爷，奴一辈子都想跟着您，奴可以为您端茶倒水，捶肩捏背，其他时候保证绝对不打扰到您！”</p>

“爷，属下跟着您大半辈子了，您这一走，属下心里头发慌，不知道该做什么，您就让属下跟着您吧。”李树可怜巴巴道。</p>

楼喻无奈失笑，这一个个的，可真会卖惨。</p>

他问：“那是不是还得配些护卫？”</p>

其实他已经调动护卫暗中随行了，这么问只是调侃。</p>

冯二笔小声道：“这样确实安全一些。”</p>

“咱们是低调出门，排场那么大，还怎么玩个痛快？”楼喻道，“既然你们都想去，那就一起吧，不过路上的车马和费用得你们自己准备。”</p>

几人喜出望外。</p>

楼喻牵住霍延的手上了马车，叹笑道：“其实人多点也热闹些，对不对？”</p>

“嗯，确实热闹些。”霍延低声问，“真的不告诉阿茝和阿固？”</p>

“我给他们留了信，不想看到离别的场面。”</p>

楼喻惬意地躺在车内软榻上，透过玻璃窗欣赏外头的风景。</p>

霍延宠溺凝望着他，轻声轻气道：“我倒是觉得，以阿茝的聪明，不会不知道。”</p>

“知道了就知道了，她不来，不正是说明猜中我的心思了么。”楼喻洒脱一笑。</p>

马车平稳驶出京城。</p>

自京陇官道修建后，从京城到南边要便利许多，他们沿途会历经不少州县。</p>

京城附近官道上人来人往，且大多非富即贵，楼喻他们一行人并未引人注意。</p>

李树和魏思骑着马开道，后头跟着三辆马车，为首的是楼喻和霍延的马车，再后面，便是楼荃和杨广怀。</p>

冯二笔自然是坐在头车的前室，听候楼喻吩咐。</p>

官道两旁，枯叶落了一地。</p>

楼喻闲下来又觉得无聊，遂将杨广怀他们叫来一起玩牌。</p>

牌是楼喻根据现代扑克牌做出来的，已经在大盛风靡十年了。</p>

大家都熟知规则。</p>

抛开一切政务后，楼喻只觉得整个世界都清朗明亮许多。</p>

想他一个咸鱼富二代，硬生生搞了三十多年事业，怎么可能不憋得慌？</p>

众人一路吃喝玩乐，半个月后，抵达溧州。</p>

溧州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州府，不像庆州、沧州、占州等是全国闻名的大城市，跟这些州府比，它显得格外平平无奇。</p>

楼喻在奏疏上都很少看到它。</p>

马车行至溧州城，被守卫拦下。</p>

按照寻常，只要楼喻他们交上路引便可入城，可守卫随意扫了几眼，发现他们只是桐州来的普通商户，便问：“一共几个人？”</p>

李树牵着马回道：“十个人。”</p>

这是连车夫一起算上了。</p>

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禁卫军统领，周身自带一股威严，同为行伍之人，守卫却好似没察觉出来，继续盘问。</p>

“几男几女？”</p>

李树皱眉：“九男一女。”</p>

守卫吊儿郎当问：“进城做什么？”</p>

这时魏思开口道：“咱们是去陇州走亲戚，路过此地。”</p>

“这样啊，”守卫耷拉着眼皮，“每人缴纳五十文才能进城。”</p>

说完又亲自行至马车外，颐指气使道：“都下来，我得数数人数对不对得上。”</p>

楼喻几人正在车内玩牌，听到这命令，不由全都愣住了。</p>

车窗全用帘子遮住，他们看不到外头的情景。</p>

冯二笔问：“爷，奴怎么觉得这溧州守卫有些欺负人啊。”</p>

车外李树眉头皱得更紧：“我们从桐州一路走到这儿，进城都不需要交钱，怎么到了溧州要交钱，这是哪门子道理？”</p>

而且奇怪的是，这守卫就逮着他们薅钱，其余不少过路的都只需要交上路引就能入城。</p>

守卫轻蔑道：“到了溧州城就得守溧州城的规矩，不交钱不准进城。”</p>

魏思肃目问：“这交钱的规矩是谁定的？若是朝廷规定的，我二话不说立刻交钱！”</p>

“既然交不出来，那就滚一边去，别在这挡道。”守卫挥苍蝇似的要赶他们走。</p>

李树气得差点直接揍上去。</p>

“李树，交钱。”楼喻的声音传出马车，语调很平淡。</p>

守卫闻言，露出果然如此的眼神。</p>

“这不就行了吗？废那么多话干嘛。车上的人，麻烦都下来数数人头。”</p>

几息之后，车门开启，楼喻几人慢条斯理地下了车。</p>

守卫：“……”</p>

这帮人长得可真好看！</p>

虽然楼喻几人年纪不轻了，可他们保养到位，气质脱俗，都是难得一见的俊男美女，根本看不出年龄。</p>

冯二笔上前挡住他的目光。</p>

“数好了，能进城了吗？”</p>

守卫扯扯嘴角，指指后头两辆车：“那些还没检查。”</p>

“后面没人。”李树板着脸道。</p>

后面两辆没拉帘子，透过玻璃窗便可看到里面的情景，确实不见人影。</p>

守卫便没继续检查，说道：“每辆马车进城需要交一百文。”</p>

楼喻：“……”</p>

这是看他们好欺负，故意提高价码？</p>

外地来的商户，无根无基，无权无势，可不就是好欺负。</p>

他垂眸吩咐李树：“交。”</p>

李树强忍不爽，掏出几张票子塞到守卫手里，粗声粗气道：“这下可以进城了吧！”</p>

守卫数着票子点点头，“进吧。”</p>

车队入了溧州城，往城中一处小院驶去。</p>

这是冯三墨提前打点好的。</p>

众人抵达小院休整。</p>

杨广怀抬头看看天空，感慨一句：“天有些黑了。”</p>

“的确是黑了。”楼喻冷笑一声，“进城乱收费这种事，怎么朝中一点风声都没听见？”</p>

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告到官府？</p>

霍延亲自倒了盏温茶递到他唇边：“为蠹虫生气不值得，消消火。”</p>

楼喻知道这个理儿。</p>

可明显那守卫收钱的行径相当熟练，说明这种事存在已久，而他当政期间却丝毫不知。</p>

实在叫人火大。</p>

他就着霍延的手喝了一口，其他人权当没看见。</p>

魏思道：“如果奴没记错，溧州知府姓郑，与吏部郑尚书是同宗。”</p>

“呵。”</p>

前几年薛齐因病致仕，吏部尚书一职便由姓郑的接替，恰逢楼喻在那几年慢慢放权，竟没能发现朝中还藏着这样的蛀虫。</p>

暗部虽然是楼喻的耳目，但基本都是探查各地影响较大的灾祸，像城门收费这种事，根本就入不了楼喻的耳。</p>

而且，从方才那守卫的言行可以看出，他一般只针对外地来的无权无势的寻常百姓。</p>

商户首当其冲。</p>

因为商户手中有钱，其余农民、工人之类的，都没有商户钱多。</p>

而外地商户们位卑言轻，尤其是行商们，或许早就经历过不少类似的事情，便只想着花钱消灾，不敢跟官府告状。</p>

商户们不告状，其余未受欺压的人也不会出头，这事儿自然就轻轻松松遮掩过去。</p>

本就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再加知府权势大，朝中有人罩着，楼喻自然听不到半点风声。</p>

若非亲自走这一遭，谁能知道？</p>

楼荃皱眉道：“想必同咱们一样受欺压的外地商户不在少数。”</p>

“三墨已经去调查了，咱们先用膳，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楼喻笑了笑，“这几日，咱们就在这溧州城好好逛一逛。”</p>

众人自然听从。</p>

城门落钥后，那守卫揣着钱径直入了郑宅。</p>

他大摇大摆地走进书房，看到郑知府的时候，笑嘻嘻道：“舅舅。”</p>

“嗯，听说你今日又从外地商户身上弄了不少钱？”郑知府冷冷道，“平时就罢了，这段时日先别搞了。”</p>

守卫不解：“为什么？”</p>

郑知府说道：“新皇登基，各地管得都比较严，你这点小爱好就先消停消停，以防被人抓到把柄。”</p>

“怕什么，不是还有尚书大人嘛。”</p>

“你懂什么？！”郑知府拧眉，“反正这段时日你都得给我老老实实的，别整幺蛾子！”</p>

守卫：“……我知道了。”</p>

暗部启用耳目后，郑宅的事情便事无巨细传到楼喻耳中。</p>

“那人叫钱辉，是郑曜的亲外甥，三年前父母双亡，前来投奔郑曜，城门守卫的职务也是郑曜替他安排的。”冯三墨汇报道。</p>

楼喻挑眉：“既然是郑曜的亲外甥，那应该不缺钱，怎会做出此等行径？”</p>

“有些人，就喜欢做那些欺男霸女的恶行，不是因为缺钱，而是为了寻找乐子。”杨广怀悠悠道。</p>

魏思赞同点头。</p>

“经调查，钱辉确实有此爱好。”冯三墨道。</p>

楼喻眸色幽深：“那么，你们认为，钱辉抢劫的钱，是全都进了自己的腰包，还是郑曜也有份？”</p>

如果郑曜也从中牟利，那罪过可就大了。</p>

霍延淡淡道：“试试就知道了。”</p>

“怎么试？”楼喻饶有兴致问道。</p>

霍延笑了下：“老百姓受到欺压，自然应该向官府告状，端看郑曜如何断案了。”</p>

钱辉在城门口的行径，与抢劫几乎无异。</p>

一般而言，抢劫罪是重罪，加上抢劫数额较大，完全可以从重处罚。</p>

杨广怀抚掌赞道：“是个好主意，那么，该让谁去当这个苦主？”</p>

众人便都看向李树。</p>

李树：“……”</p>

他抹了把脸，“爷请吩咐。”</p>

楼喻笑道：“诉状便由杨先生写罢。”</p>

杨广怀领命写好诉状，郑重交给李树。</p>

“辛苦李统领了。”</p>

李树哭笑不得：“这诉状就算交过去，郑曜也可能不受理啊。”</p>

“没关系，反正咱们还要在溧州待上几日，你多跑几次。”楼喻微笑道。</p>

李树心中一抖，爷这是又要整人了！</p>

翌日，楼喻几人在溧州城里闲逛。</p>

这里虽远比不上京城繁华，但街道左右商铺林立，倒也算得上热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