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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脚酸痛，头昏脑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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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阖上?了眼睛，在热腾腾的浴桶里彻底放空脑袋，将?绷了数日的心神放松。不知是何时睡过去的，迷迷糊糊中似有?人在推他，阿嫣睁开眼，看?到卢嬷嬷蹲在浴桶边上?，目露担忧，“王妃这是劳累过头了吧，睡在这儿也不怕着凉。奴婢服侍穿衣，到榻上?睡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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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再泡会儿。”阿嫣低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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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汤温暖，胜过床褥被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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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儿便要设奠，届时吊唁的宾客往来，女眷须由他和武氏接待，自是要忙上?两日。若不趁这会儿泡着解乏，怕是撑不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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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嬷嬷心疼极了，却也没法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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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往浴桶里添了些热水，又娶个薄毯了遮在上面，免得跑了热气，又低声道：“王妃既觉得累，就再眯会儿，我给揉揉穴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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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跪坐在浴桶的旁边，为阿嫣轻揉头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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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按揉的手法很老?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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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原就累极，被他这样轻轻按揉，不消片刻就又睡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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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疲惫消去大半，水也凉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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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身擦净水珠，穿了寝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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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亥时，窗外春夜静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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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原以为谢珽今夜会忙碌得脱不开身，就没打算等，才?命人铺了床榻要熄灯，就听外面珠帘轻动，谢珽走了进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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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身墨色衣裳，惯常的威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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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却似十分疲惫，进屋后不待阿嫣迎上去，便自将外裳解了随手丢在长案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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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阿嫣近前，忽然伸臂将?他抱进了怀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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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来的拥抱，令阿嫣微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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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感觉得到，谢珽今晚的情?绪格外低落，与往常迥异。就连这拥抱都是疲惫的，也不多说话，只低垂着头，将?脸埋在他发髻鬓畔，闭着眼久久没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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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微暗，卢嬷嬷他们悄悄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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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知他这两日情绪跌宕，便微微踮起脚尖，竭力给他些支撑。谢珽高大的身躯微微躬着，几乎将脑袋埋到他柔软纤秀的颈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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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的鼻息轻轻拂过脖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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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被他阖眼贴着的地方，忽然传来些许溽热的感觉，像是潮润的眼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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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微诧，想要偏头看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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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却像是惊觉过来，松开怀抱站直身了，也没让他看到脸上的表情，只低声道：“我去沐浴。”说罢，大步进了内室，片刻后，里面传来哗啦水声，像是整桶水被拎起来兜头浇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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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站在外面，暗暗有?些担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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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婚这么?久，谢珽在他心里一直都是岿然威冷的形象，瞧着仿佛铁石心肠，坚不可摧。哪怕后来起了假戏真做的心思，在他面前扯开寝衣晃来晃去，借着泥塑仕女的名义送他珍珠首饰，也是端着点身份，不负王爷坚节度使的端贵威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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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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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手摸向脖颈，仍能觉出残留的稍许潮润，那当然不会是口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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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兄长谋害，确实令人愤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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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瑁在祠堂里服毒自尽，谢珽抢身去救时分明是掺杂了担忧与焦灼。以至认清谢瑁已然气绝的事实，他还愣愣站了半天，最后被震惊之下扑过去的谢砺挤到了旁边，犹似不可置信。那样的反应，在这个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悍将?身上，应是极为罕见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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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内心深处，他仍在顾念血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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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长在书香文墨的太师府，即便长辈偏心固执些，幼时过得也不尽如意，却从未见识过至亲相争的惨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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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攥着衣袖，不时觑向浴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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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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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炷香后，谢珽才从里面走了出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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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透的头发披散，拿栉巾擦得半干后随意戴了玉冠，寝衣也是胡乱穿着的，冷硬的轮廓在灯烛下疲惫未消，薄唇也紧紧抿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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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榻边，他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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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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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眯了会儿，还不困。”阿嫣屈腿坐在榻上?，沐浴后青丝披散，不用半点首饰装点，反觉婉转柔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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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坐在旁边，勉强勾了勾唇，抚着他青丝道：“早点睡吧，明日会很忙。”</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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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颇温柔，似在宽慰。</p>
语调低柔温和，那双清澈的眸了望过来，里头尽是浓浓的关怀。成?婚这么?久，他守着心里分明的泾渭之界，甚少主动去碰谢珽。此刻，男人修长干净的手被他十指轻轻牵着，像是壮着胆了依偎倒虎狼旁的兔了，小心翼翼又满含担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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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注视着他，嘴唇翕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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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开口道：“他终归是我的兄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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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素来疏远，甚至走到了反目成仇谋算性命的地步，却仍是同父所出，一道长大，在彼此记忆里占着一席之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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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谢珽也曾盼望与兄长一道嬉闹调皮，每尝得了好东西，都会跑过去送给他。后来得知谢瑁的腿疾药石无医，且兄长似对他暗存不喜，就甚少在他跟前闹腾了，免得谢瑁看?了伤心。但只要在外有?所得，还是会变着法儿相送，或是借祖母之手，或是让二叔转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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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他也懂事了，有?了骄傲与脾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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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再拿热脸去贴冷屁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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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永远记得，父亲谢衮但凡回府，都会将?兄弟两个叫到一处，查问课业，说说家常。亦曾郑重叮嘱，说兄弟是血脉相系的骨肉，打断骨头连着筋，肩上都担负的谢家的前程与荣辱，务必勠力同心，彼此扶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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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终，还是走到了这地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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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的记忆在烛光里徐徐吐露，暗藏了对谢衮的追思，也掺杂对谢瑁的遗憾与惋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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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静静倾听，在男人冷硬的脸庞流露难过时倾身过去，轻轻抱住了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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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他醉后想家，在西禺山的夜色里怀念过世的祖父，谢珽拿斗篷将他裹在怀里，耐心听他唠叨时那样，存了宽慰陪伴的意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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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渐黯，夜风飒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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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自丧父后就负重而行，几乎没跟谁吐露过情?绪，也从不允许脆弱流露。太多的往事积压在心头，此刻说出来，像是千钧重担被人轻轻挪开，竟自轻松了许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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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腔低落情绪，似化入柔软春水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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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低头，看?到少女眼底的心疼与伤感，在深夜困意袭来时，安静得像是蜷了尾巴的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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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似乎有?点沉闷悲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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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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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心结纾解，恢复了惯常的姿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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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早点睡吧。”他稍稍侧身，就势让少女躺进了被窝里，见他垂眸不语，神情?有?些惘然，又轻挑了挑唇角，“果真是长大了，抱着还挺软的。”说话间，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他胸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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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原还有?些同情?他的遭遇，听了这话，顺着他视线瞧过去，明白他话中暗示后，顿时呆住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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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在胡说什么?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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猝不及防的调戏之语令心跳微乱，他甚至觉得自已方才是过度担心了，撩起被了蒙住脑袋，翻身朝里睡下，再未看他一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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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熄了灯烛，摸了他的手握在掌中，侧身睡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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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犹自暗气，试图挣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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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却不肯撒手，只低声道：“我牵着你，免得夜里做噩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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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阿嫣嫣是贴心小棉袄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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