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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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脑子里有多少个问号,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和多莉丝·格拉斯顿的婚礼如期举办。</p>

熟悉这位大小姐性格的人都感到有些奇怪，他们原本以为，这场婚礼会是极尽奢华张扬的。却没有预料到, 一向热衷于华服珠宝的多莉丝·格拉斯顿会选择典雅庄重的简约风格。</p>

夏洛克·福尔摩斯面无表情地听着宾客中的几位女士低声感叹。她们说格拉斯顿大小姐一定非常爱慕崇拜新婚丈夫, 所以才能一改往日的审美风格, 不再张扬铺张, 不再炫耀挑剔，而是竭力做出改变，迎合一位稳重绅士的内敛低调。</p>

夏洛克·福尔摩斯：“……”</p>

他想起自己“无意”中听到的两位新人的亲昵闲谈。</p>

迈克罗夫特建议格拉斯顿小姐在婚纱的裙摆上添加金银线刺绣和大颗的珍珠宝石, 而传闻中骄纵的大小姐则轻笑着否决了未婚夫的建议，选择了别致典雅的手工蕾丝和明澈清灵的碎钻拼花。</p>

未来的咨询侦探对比了一下亲自观察到的事实和听到的传言内容, 暗自琢磨了一番这其中的差距后, 终于忍不住认真反思起来。</p>

他之前对于这段婚姻的看法, 是不是有些过于武断？以及，他也不能免俗地受到了世俗偏见的影响。</p>

——格拉斯顿小姐真的如同传闻中那样，骄纵高傲脑袋空空吗？不，也许这个评价可以换个说法, 就是这人极其简单坦率, 想什么说什么，没有多少城府，得罪人而不自知。</p>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哥迎娶这位伯爵小姐的初衷, 真的如他所说，是为了减少麻烦吗？</p>

——也许，事情应该换个角度分析。迈克罗夫特从来不会勉强自己，他若是不喜欢貌美单纯的伯爵小姐, 绝对不会在格拉斯顿庄园投注这么多的时间和注意力。</p>

——所以，迈克罗夫特对我撒了谎，他对格拉斯顿小姐是动了真心的。</p>

——那么他为什么要撒谎？哈，当然是不想承认自己和大多数的庸俗男人一样，会被美貌和单纯所吸引，忘了智慧才是永恒的珍宝。</p>

——唔，等等，这个结论待定，时间能帮我看清一些事实真相……</p>

新上任的福尔摩斯夫人往人群中瞄了一眼，她挽起丈夫的手臂，凑到他耳边笑着询问：</p>

“你真的要这样一直瞒着夏洛克吗？我听说，他已经认识了庄园里的所有男仆和女仆，还和附近的邻居搭上了话，转弯抹角地打听我之前的事迹和你来到格拉斯顿庄园后的表现。可惜，他越打听，得到的消息就会越误导他。”</p>

“夏洛克还需要锻炼，多莉丝。我当然希望我的兄弟能立刻发现一些真相，这说明他具有非凡的观察力和卓越的聪明才智。但是，事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夏洛克还需要学习更多的东西。”</p>

“你希望我以克劳斯的身份接触他吗？”</p>

“是的，多莉丝。麻烦你把夏洛克添加到重点照顾的学生名单中。等他什么时候发现了克劳斯的真实身份，他的伪装表演课程才能算是正式毕业，这是我给他设置的一个考验。”</p>

“考验？”裴湘仰头看了一眼身旁一本正经的稳重绅士，“我还以为，唔，是因为你自己没有一眼看透我的伪装，现在要从亲弟弟的身上寻找心理平衡呢。”</p>

“亲爱的夫人，你误会我了。”</p>

迈克罗夫特嘴角含笑，一边朝着恭贺他的宾客点头致谢，一边温和诚恳地解释：</p>

“夏洛克的天性中充满了好奇，也喜欢挑战，他绝对不是那种喜欢稳定富裕生活的人。我现在就可以预见他的未来，一定是充满了危险和挑战，说不定……还要不时地冒一些生命危险。所以，作为兄长，我得在他彻底独立之前，让他学到足以自保的本领技能。免得在我人到中年之际，还得为不省心的兄弟来回奔波忙碌。”</p>

这番解释让裴湘忍俊不禁。</p>

在她穿越前的世界中，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名字已经家喻户晓。他和罪犯斗智斗勇的文学故事被拍摄成了各种版本的影视剧，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忠实粉丝，实在是一位鼎鼎有名又魅力非凡的故事主角。</p>

想起了各种版本中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裴湘不可避免地联想到了影视剧里面的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以及原著中对于身边这个男人在若干年后的外貌描述。</p>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我得和你约定一件事。”</p>

“什么？”</p>

“我非常喜欢你现在穿礼服的样子。希望几年之后，你依旧可以轻松穿下这件衣服，而不需要裁缝特意放宽尺码。”</p>

“是什么原因让福尔摩斯太太萌发了这么奇怪的想法？”</p>

“我注意到，你从来没有拒绝过晚餐之后的甜点，更确切地说，你很满意格拉斯顿庄园厨房里烘焙出的甜食，但是，你的运动量却远远不够。不，我不是危言耸听，亲爱的，要知道在过去的许多年中，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对于人类的外貌观察上。我可以如同你预见夏洛克的未来那样，预见你未来的形象。”</p>

迈克洛夫特沉默了一下，半晌才不太甘愿地说道：“我尽量，夫人。”</p>

新婚夫妇登上了豪华的驷马马车，裴湘透过车窗回望站在庭院前的家人，频频摆手。过来好一会儿，才把凝望的目光收回来。</p>

单独面对迈克罗夫特的时候，裴湘便收敛起了表情中的甜蜜喜悦，柔媚潋滟的翠眸重新变得透彻清凌，仿若一汪清溪，又似一潭碧波，依旧美丽动人，却少了一些温暖旖旎。</p>

迈克罗夫特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但他很快压住了心底的隐约波动，同样恢复了冷静矜持。</p>

“多莉丝，你的大部分行李都送到了伦敦近郊的汉普斯特绿地宅邸，一部分日常用品摆放进了我现在居住的蓓尔美尔街公寓，你准备把哪里当做常住的地方？”</p>

“我先和你去蓓尔美尔街吧，毕竟是新婚，少不了各种拜访和交际。而且，我还得给你的属下和夏洛克上课，若是我一个人居住在汉普斯特，并不太方便。”</p>

“也好，不过上课的事先不急，我让夏洛克一个月后再去伦敦。在此之前，你先教教我，我也顺便给你补习一下课业。”</p>

裴湘诧异地看着迈克罗夫特：“你亲自给我补习基础课程？你不忙吗？”</p>

“总能抽出时间的。而且最近这段日子，女王陛下和首相的关系有些微妙紧张，内阁里……也不安稳，大人物僵持对峙，我们这些小小的政府职员容易被波及，所以，我正好用新婚的借口避一避风头。”</p>

裴湘这些日子养成了每天浏览多份报纸的习惯，自然知道内阁主张的各种改革内容牵动着各方利益，其中的博弈较量和紧张氛围，连她这种局外人都能感受得到，更别提一直周旋其中的迈克罗夫特了。</p>

——甚至，在那些层出不穷的冲突矛盾中，说不定就有这位政府小职员的推波助澜呢。</p>

“所以，你在格拉斯顿庄园逗留了这么长时间？诶，外界都在谣传，格拉斯顿小姐把福尔摩斯先生迷得神魂颠倒，令他对上司的召唤百般推迟，眼看着一位前途光明的杰出绅士就要自毁前程了。”</p>

迈克罗夫特微微扬眉：“未必是谣传，和伦敦那位喜欢推诿责任的平庸部长相比，福尔摩斯夫人确实更有吸引力。你上次念叨的欧洲各地蕾丝花边制作工艺，给了我不少启发。”</p>

“你的称赞让我感到万分荣幸，亲爱的迈克罗夫特，既然如此，我就假装忘了你听到一半就开始走神的敷衍表现吧。”</p>

裴湘眨了眨眼，笑得特别宽容。</p>

迈克罗夫特一愣，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我以为，我当时把表情伪装得挺好的。”</p>

“是挺好，完美的认真聆听状态，每个点头和回应都恰如其分。”</p>

“那怎么……”</p>

裴湘没出声，扭头看向窗外。</p>

迈克罗夫特认真想了想，忽然叹笑。</p>

“你刚刚是在诈我，我竟然上当了。”</p>

“所以，你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亲爱的先生，你把我想得过于高明了，”裴湘微微拉长了声调，眉目间有一点懒散和放松，让人下意识就放松了戒备，“我猜你会走神，这和任何观察推理都无关，只是依靠我的直觉而已。”</p>

“这可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你刚刚抱怨调侃的表情太过真实笃定，让我跟着你的思路走了。”</p>

“唔……”裴湘慧黠一笑，眼神变得意味深长，“可是，亲爱的，你现在依旧在跟着我的思路走呀。”</p>

迈克罗夫特有一瞬间的怔忪，忽而反应过来。他畅快大笑，一双惯常冷清淡漠的灰色眼眸中闪烁着兴奋和好奇，这样的肆意开怀，在迈克罗夫特的近几年生活中，已经很少出现了。</p>

“亲爱的多莉丝，我的好姑娘，你这样，可真是把虚实真假做到了极致，我越来越期待往后的生活了。”</p>

这对新婚夫妇的旅途一点都不枯燥冷清，当然，也没有多少新婚伴侣间那种特有的浪漫柔情。马车还没有行驶出格拉斯顿伯爵的领地，车内的教学课程就已经开启了。</p>

当然，不仅是裴湘向迈克罗夫特讲解她脑中的理论知识，迈克罗夫特也会在裴湘说累了的时候，一边给她倒温水一边说一些大学课程中会涉及到的内容体系。两人互教互学，只觉得旅途时光过得飞快。</p>

两年后，伦敦，蓓尔美尔街，福尔摩斯宅邸。</p>

学期放假归来的裴湘坐在早餐桌前看报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