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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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多特夫人给裴湘和迈克罗夫特准备的卧室是一个套间。</p>

她大概也不清楚这对年轻的夫妻是习惯睡在同一张床上, 还是热衷于模仿英格兰贵族的生活习惯，坚持夫妻二人分房分床居住。于是，这位来自西班牙的女主人十分聪明地把选择权交给了客人自己。</p>

裴湘查看了一圈, 发现这个套房由两间卧室和一个洗漱更衣的小房间组成, 各种物品准备齐全, 看上去十分的舒适整洁。</p>

“迈克, 咱们怎么住？”</p>

迈克罗夫特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说出心中的最佳方案。</p>

裴湘摇了摇头，推开左手的卧室门：“这间更大一些, 我们住这间。另一间的窗户对着花园，白天的风景应该不错, 我把画具摆在那里。”</p>

迈克罗夫特松了松领子。</p>

他当然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案。他们两人扮演的是新婚恩爱小夫妻, 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再加上妻子刚刚认亲，情绪肯定要有些波动，需要陪伴和安慰。</p>

如果此时规规矩矩地分两个房间住，彼此的枕边没有另一个人的痕迹, 就有些说不通了。即便收拾房间的女仆不会起疑, 但是，当有心人询问这些细节的时候，女仆肯定会如实说出去的。</p>

“我假设，”迈克罗夫特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低哑, “多莉丝，你察觉到了我的某些想法，但并不反感，同样愿意往前迈一步, 所以才这样提议的。”</p>

裴湘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她笑吟吟地看着眸色微微暗沉的男人，故意问道：</p>

“迈克，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判断出，我们住在一起是最好的选择。我既然答应了这个调查西多特爵士的任务，自然要做到最好。所以，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选择，迈克，我相信你的绅士操守。”</p>

迈克罗夫特尽量让自己做到不动声色，但不知不觉中加快的语速暴露了他内心的起伏。</p>

“多莉丝，如果你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我们最好不要住在同一个房间。至于其他人的怀疑猜测……我认为，我们有许多手段可以混淆视线并制造假象，只是稍稍麻烦一点而已。”</p>

“所以，亲爱的迈克罗夫特，即便你动心了，即便你有了这么好的理由，只要我没有接受你的感情，你就要拒绝我的提议吗？”</p>

迈克罗夫特静静地注视着巧笑嫣然的年轻姑娘，默认了这种说法。</p>

裴湘上前两步，倾身靠近一脸正直的高大男人：</p>

“福尔摩斯先生，你知道的，我了解你，你可不是这么被动讲规矩的人。你能发誓吗，你现在的表现，不是以退为进，不是故作矜持，而是真正的绅士风度。”</p>

“我不能，亲爱的多莉丝，”男人灰色眼眸浮起淡淡的波动，语气十分坦诚，“但我说出的话总是算数的，如果只为了完成任务，我拒绝和你同床共枕。”</p>

“除非？”</p>

“除非你答应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愿意对我更加亲密一些。”</p>

“唔，就是说，如果我不能给你承诺，就不能睡在你身边？这话听起来有些怪……”</p>

迈克罗夫特眉目端肃沉稳，态度恳切庄重：</p>

“多莉丝，在感情方面，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我的观念都比较严肃保守。一旦……我就不会放你离开了，你要考虑清楚。”</p>

裴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游移，仿佛真的在思考迈克罗夫特的条件，片刻后，她遗憾地笑了笑：</p>

“既然这样，迈克罗夫特，可以请你去右侧的房间休息吗？我更喜欢左侧这间的壁纸花纹。”</p>

这个回答换来一声失落的叹息。</p>

“多莉丝，据我观察，两间卧室的壁纸花纹是一样的。”</p>

“所以？”</p>

“所以，我觉得你最开始的提议挺好的。目前来看，我们要在布莱顿停留不少日子，主要的精力应该放在调查莱昂·西多特上面，确实没有必要在一些细节方面浪费更多的时间。而且，百密终有一疏，每天早上制造假象也挺麻烦的。”</p>

裴湘忍笑，歪着头打量着出尔反尔的男人：</p>

“迈克罗夫特，我得尊重你的严肃保守观念，我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的便利，就毁了你的清誉名声。”</p>

面对裴湘充满调侃笑意的目光，一向运筹帷幄的福尔摩斯先生终于忍不住磨了磨牙。</p>

“多莉丝亲爱的，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的，你就承认一下，让我安心不好吗？”</p>

“可是，迈克罗夫特，从我主动提议共用一间卧室开始，你我就心知肚明一些事了，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的。况且，你也没有郑重其事地向我倾诉过你的心思呀，怎么能要求我给出明确的回应？”</p>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多莉丝。”</p>

裴湘抬手止住了迈克罗夫特的话语：“咱们先洗漱吧，时间不早了。”</p>

说完话，这姑娘就转身离开，动作十分的潇洒利落。</p>

迈克罗夫特有话说不出，半晌，他只能无奈一笑，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己挖坑自己跳。</p>

等到两人轮流洗漱完，迈克洛夫特看着左侧房间紧闭的房门，沉吟片刻，觉得自己还应该自我拯救一下。</p>

于是，他坐在书桌前苦思冥想曾经读过的浪漫诗歌，又把那些动人的情话变成华丽流畅的花体字，认认真真地写在精美的笺纸上。</p>

他涂涂抹抹，勾勾画画，总觉得脑海里的那些优美句子不能够诠释出他的心情。</p>

有些太过平淡，有些过于轻浮，还有些不知所云。他写着写着，便放弃了那些备受称赞的经典篇章，开始书写内心最真实的情感。</p>

时间滴滴答答流逝，迈克罗夫特写满了三页信纸。</p>

他放下笔，捏了捏鼻梁，从头浏览了一遍。</p>

黑色的墨迹都是他想说的话。</p>

可是，写出来，又觉得有些多余。他心里的姑娘，优雅聪明，灵慧通透，不该用这些啰嗦冗长的句子烦扰她的……</p>

——而且，过长的篇幅会分散阅读者的注意力，不如简单凝练的句子有震撼感和说服力。</p>

裴湘在床上翻了个身，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声音。明明隔着两道门，她却觉得满耳朵都是沙沙写字的悦耳音符，她用被子蒙住半张脸，躲着窗外的月光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p>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动后，那脚步声又远去了。</p>

裴湘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而后悄悄下床，摸着黑走到门边拾起那封被修修改改了许多遍的书信。</p>

她没有点灯，也没有打开信纸，只是把信放在了枕边，随后便带着期待陷入甜美的梦乡。</p>

清晨，裴湘翻了个身，睡意朦胧中伸手摸向床头，当她感受到纸张的触感后，昨晚的记忆便纷纷涌上心头。</p>

她轻轻哼了一声，而后才慢慢张开眼。等到视线渐渐适应了晨光后，便飞快地打开了来自对面房间的信笺。</p>

纸上只有一句话，裴湘心里奇怪，明明那人昨晚写了那么久的。</p>

她凝神细读：</p>

——我愿意把身边的位置留给你，从今夜，到我们并排躺在坟墓里。</p>

裴湘：“……”</p>

裴湘彻底没有了睡意，她哀叹一声翻了个身，有点儿不想承认这是自己收到的情书。</p>

——福尔摩斯……</p>

她在床上蹭了蹭，到底又把手中的信凑到眼前重读了一遍，确定这是迈克罗夫特的笔迹。</p>

而且，是非常郑重认真的笔迹。</p>

翻过信纸背面，裴湘在折痕处又发现了一行非常细小的文字。</p>

——英格兰和你，都是我永远不能无动于衷的珍宝。</p>

当房门被轻轻开启的时候，睡得不算踏实的迈克罗夫特就清醒了，当身侧的床垫微微下压的时候，男人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p>

“迈克？”</p>

“嗯？”</p>

“你想好咱们将来葬在哪里了吗？用什么样式的墓碑和棺材？”</p>

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家族墓地。用最流行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