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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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湘吃完桂花米糕, 正要提剑出门，小院外就有人来拜访。</p>

来人一身宝蓝色锻袍，腰间挂着一块莹润的美玉, 身姿雄健昂阔, 看上去十分有气派。</p>

“敢问这里可是顾府？”</p>

开门的李嫂有些瑟缩, 犹豫了一下, 才点了点头。</p>

裴湘抬眼一瞧，便知道对方是一位练家子，大概是精研铁掌铁拳一类的外家硬功夫。</p>

他的手掌异常宽大厚实, 手指骨节突出，上面有一层厚厚的茧子。</p>

“李嫂, 你去厨房忙吧, ”裴湘拍了拍李嫂的胳膊, 示意自己来应对，“这位侠士找我？我是这家的主人，姓顾。”</p>

蓝衣大汉看到裴湘，利落抱拳：“这位姑娘, 叨扰了, 我奉家主之命前来，给顾霜晴顾姑娘送寿宴请帖。”</p>

“我是顾霜晴，阁下怎么称呼？”</p>

“顾姑娘，幸会，在下霹雳堂廖川。”</p>

“原来是霹雳堂的廖总管, 幸会。”裴湘抱拳行礼，态度不卑不亢。</p>

廖川客气一笑，朗声说道：“顾姑娘，家主霹雳堂堂主雷金英, 特命在下给姑娘送上老太爷的寿宴请帖。下月初一，东郊赤云山绿水山庄，万望顾姑娘一定拨冗前来。”</p>

裴湘接过廖川手中的精美请帖，打开后扫了一遍里面的内容，语气疑惑：</p>

“廖总管，我久闻霹雳堂大名，更是对雷堂主敬佩不已。之前听闻雷老太爷寿辰之喜，原本想亲自前往祝贺的，怎奈我暂居此地半年有余，却不曾和贵府有交集，委实是一件憾事。今日忽然收到廖总管亲自送来的请帖，实在是让我荣幸之至。”</p>

裴湘问得客气委婉，廖川习惯了江湖人的豪爽直接，坦然道：</p>

“顾姑娘，实不相瞒，我们老太爷一生爱画，尤其爱雪梅图，你在松烟阁寄卖的几幅画作中，有一卷暗香空谷图，让老太爷爱不释手，每日临摹欣赏。家主孝顺，便向松烟阁打听了作画之人的身份和住址。这次送来请帖，就是希望能让老太爷在寿宴上见到顾姑娘，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还望顾姑娘成全家主的一片孝心。”</p>

“廖总管客气了，拙作能得到雷老太爷的欣赏喜爱，也是一种缘分。况且，雷堂主一片孝心，我自然愿意成人之美，锦上添花。下月初一的寿宴，我会准时前往的。”</p>

廖川得到裴湘的肯定答复，笑容更加真切。</p>

裴湘又问道：“我看这请帖上写明，寿宴会持续到九月初六，这是何故？”</p>

“顾姑娘，你听说过我们霹雳堂的雷震子吗？”</p>

“自然有所耳闻，一种以‘雷’字命名的火器，想必威力巨大。”</p>

“是的，雷震子是我霹雳堂几代的心血！”</p>

廖川语气骄傲：“九月初五早晨，朝廷会派遣特使到我霹雳堂，亲自取走雷震子的制作配方和图纸。到时候，会有一场隆重的进献仪式，我霹雳堂也会得到朝廷的嘉奖封赏。顾姑娘，这是霹雳堂和雷家的大事，我们堂主希望能得到武林侠士们的见证。”</p>

裴湘面露恍然，真诚地说了几句恭喜之词。</p>

廖川又叮嘱了几句，才满意离开。</p>

按理说，这样一位无依无靠的女子，即便画技再出色，也不值得让霹雳堂的大总管亲自跑这一趟的，多少小门派的掌门都没有这个面子。</p>

可是，万事总有例外。</p>

裴湘每日去镜湖湖心赏景，那里碧波荡漾，静水流深，其实是练习轻功和剑法的好地方。</p>

划船驶过湖心，朝着赤云山的方向前行。</p>

途中有几座怪石嶙峋的小岛，岛的四周暗流汹涌，水势湍急，并且礁石遍布。若想成功登岛，需要极佳的眼力和深厚绵长的内息，才能避过种种暗藏的危险。</p>

裴湘每日都会把小船弃在平缓的水面上，而后提气纵身，轻跃湖面之上。</p>

利用湍急的暗流水波和看不见的水底暗礁，裴湘日复一日地练习着剑法和轻功。</p>

一段时间之后，她的身姿越加缥缈轻盈，她的剑法越加迅疾诡奇。</p>

一剑刺出，看似平平无奇，却暗藏变化，几息之间，剑随心动，锋锐灵巧，遇水则柔则绵绵，遇石则猛则狠戾。</p>

她如同飞鹰惊鸿，轻掠在天水之间，恍若飞仙。</p>

裴湘专心演习武艺，早就惊动了赤云山上的霹雳堂弟子。他们遵循江湖规矩，不会在裴湘练习轻功剑法的时候近前围观，但是却会不时地远观眺望。</p>

有人自叹不如，心生敬服。</p>

有人深受震动，又羡又妒。</p>

还有眼力不够的年轻弟子不太服气，会在裴湘离开后偷偷跑到湖面上，想要重复她的练习过程。</p>

但是，他们都失败了。</p>

甚至还有人被湍急的暗流卷走，昏迷后撞到水底的礁石上，身受重伤。</p>

总管廖川听闻此事后，也曾远观过裴湘练剑的身影。</p>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单论轻功和剑法的话，他是不如这位年轻的顾姑娘的，不仅是他，许多名门世家的少侠们都比不上她。</p>

廖川想，这天下从来不缺少隐名埋名的高手和天才。</p>

于是，就有了今日亲自登门送拜帖之事。</p>

江湖人，说到底还是看重实力，尊重强者。</p>

霹雳堂认为他们偶然发现了一位不慕名利的年轻强者，想要拉拢交好。但是这一切，就真的是巧合吗？</p>

天下那么多险峰深水，这位高手怎么就“恰巧”出现在了赤云山附近？</p>

对此，霹雳堂诸人也曾疑惑警惕。</p>

但是，经过半年的观察，他们发现这位顾姑娘是真的喜欢安逸悠闲的日子。</p>

她会特意避开一些江湖冲突，避开霹雳堂的弟子，完全不想和武林人士打交道，只是一心一意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p>

唯有在无人的山水之间，她才会展露一身本领，施展惊虹掣电一样的高妙剑法。</p>

雷家人自认为理解了裴湘的心思，所以，廖川送请帖时，特意避开了武林江湖人之间的惯例吹捧，只谈风雅画艺和雷堂主的孝心。</p>

廖川离开后，裴湘把请帖放回屋内，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离开了住处。</p>

——接近霹雳堂的计划达成。</p>

九月初一，赤云山，绿水山庄。</p>

裴湘送上寿礼后，就混在一众江湖客中进入了待客的庭院。</p>

她坐在游廊的椅子上喝茶赏菊，没有什么人上前来热络搭话，因为“顾霜晴”三个字实在是没有一点名气。</p>

可没过多久，就有山庄的侍女疾步而来，恭敬地请她去中厅，说是雷老太爷有请。</p>

裴湘轻轻嗯了一声，跟着侍女离开了露天庭院。</p>

在宽敞华丽的会客大厅内，裴湘恭贺完今天的老寿星后，转身拜见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派掌门和名门大侠。</p>

紧接着，她又被介绍给一众文武双全的青年俊杰，一番见礼寒暄之后，她被安排在厅内坐下。</p>

见此，屋内诸人便知道，这位画技出众的顾姑娘绝对不会如同表面上这般平平无奇。</p>

一个没有显赫背景的小姑娘，能得到江南霹雳堂的另眼相看，她肯定有真本事。</p>

几名年轻人沉不住气，他们互相望了望，挤眉弄眼地推出了最受女孩子欢迎的司马紫衣，暗示他去套套话。</p>

坐在裴湘斜对面的司马紫衣是长乐山庄的少庄主，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又长得十分英俊，一向颇受拥戴欢迎。</p>

他十分傲气，人却不算坏，特别是对待年轻姑娘的时候，绝对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p>

“顾姑娘，有礼了。”</p>

“司马少侠，无需客气，可是有事吩咐？”裴湘浅笑颔首。</p>

“不敢说吩咐，哈哈，在下前些日子也得到了一幅画，甚为喜爱，那卷花鸟图的落款是湘水客，不知是否出自顾姑娘笔下？”</p>

“我确实画过几幅花鸟图，放在松烟阁寄卖，落款就是湘水客。不过，也存在撞名号的可能性，所以，未看到司马少侠的收藏之前，我不敢断定那是不是我的作品。”</p>

“在下观那卷花鸟图春意盎然，活泼生动，但是笔锋游走之间，却又多了几分锋锐剑意和恣意逍遥，让整幅画的意境深刻起来。我当时就想，画这幅画的人肯定也是懂剑法的，如今见到顾姑娘本人，我想，那幅画肯定就是顾姑娘的作品了。”</p>

说着话，司马紫衣特意看了一眼裴湘腰间悬挂的铁剑，笑着称赞道：</p>

“擅画又擅长剑法的人，本来就不多，世间哪里有这么多的巧合。”</p>

司马紫衣说出这番话，其实是想引出裴湘对己身武功路数的讨论，只要开启了话题，后面的试探之言就容易了。</p>

不想，他这样笑吟吟地称赞裴湘，已经引起了某位侠女的不快。</p>

这位姑娘杏眼圆睁，轻轻跺脚：</p>

“司马大哥，你才见到这位顾姑娘，怎么就知道她擅长剑法了？若是只因为顾姑娘腰间佩剑的话，那咱们今天的客人里，十之八·九都是剑术高手。而且，我要是没看错的话，顾姑娘的佩剑挺寒酸的，应该就是铁匠铺子里五两银子一把的普通兵器吧？”</p>

裴湘抬头看向说话之人，认出此人是霹雳堂的大小姐雷柔。</p>

她虽然单名一个“柔”字，性格却一点也不柔和，娇蛮霸道，经常闯祸。</p>

据说她因为喜欢司马紫衣，就跑到长乐山庄去做客，一住就是一年多。她每日缠着司马紫衣，赶跑他身边的貌美女子，几乎就是以司马紫衣的夫人自居了。</p>

这次若不是雷老爷子过寿，这位雷大小姐根本不会回来。</p>

当然，她能如此任性随意，也是因为长乐山庄和霹雳堂有默契在先，双方的长辈应该是想促成这门婚事的。</p>

目前来说，双方联姻的唯一障碍就是司马紫衣本身。</p>

他是风流倜傥的少侠，向来不喜欢受到约束，对雷柔也没有多少男女情谊。</p>

雷柔语气轻蔑。</p>

司马紫衣眉头微皱，实在不喜这位鲁莽没脑子的大小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