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一百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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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达什伍德母女四人为布朗·帕丁顿担忧的时候, 一位陌生的威尔逊太太拜访了她们。</p>

“威尔逊太太？”达什伍德太太一脸疑惑地看着男仆，“我们并不认识这位太太呀。”</p>

埃丽诺微笑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还是先请客人进门吧。”</p>

威尔逊太太是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 大概四十多岁, 她穿着一件样式朴素但剪裁精良的黑色裙子, 举止言谈优雅得体。</p>

仅仅一杯茶的功夫, 当主人的就能感到，访客威尔逊太太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并且一直过着富裕的生活。</p>

达什伍德太太认真浏览完访客递给她的身份介绍信件后, 语气愉悦地说道：</p>

“哦，这么说来, 你认识苏塞克斯郡的达利夫妇？哎呀, 那真是一家和蔼可亲的邻居, 就住在距离诺兰庄园不远处的佩里科凯大厦。每次郡里举办慈善活动，他们都热心帮忙，接手了许多繁琐的杂事。”</p>

威尔逊太太温和笑道：“我已故的丈夫是达利先生的远亲，我们两家一直有信件来往。对于三位美丽聪明的达什伍德小姐, 我早就有所耳闻并想结交一番, 可惜之前一直无缘得见。达什伍德太太，今次冒昧来访，还请你不要见怪。”</p>

“能认识威尔逊太太，同样是我们的荣幸。”</p>

面对熟人的远亲，达什伍德太太的语气明显亲切起来, 当然，她对威尔逊太太突然登门拜访这件事，依旧是心有疑惑的。</p>

威尔逊太太看出了达什伍德太太的不解，也不多耽搁时间, 直接说明了来意。</p>

“是这样的，达什伍德太太，我想问一下，贵府是不是认识一位叫威洛比的年轻人？”</p>

“威洛比先生？”达什伍德太太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我们确实认识一位威洛比先生，但却不知他是不是你说的那一位。”</p>

于是，双方核对了一下各自了解的有关威洛比的信息，很高兴地发现，大家又多了一位共同认识的熟人。</p>

“达什伍德太太，不瞒您说，在前来拜访贵府之前，我并不知道你们居住在伦敦城里。我是向人打听清楚了你家的大体情况后，才知道大家有共同认识的朋友。当然，我说的朋友是指苏塞克斯郡的达利夫妇，而不是卑鄙狡猾的威洛比。”</p>

“哦！”</p>

达什伍德太太因为威尔逊太太的最后半句话而吃了一惊，随即，她立刻露出严厉的表情：</p>

“威尔逊太太，我想，你不应该用这样苛刻的言辞诋毁一名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假设，他曾在不经意间得罪过你的话，我想，那样讨喜的年轻人总该有个祈求谅解的机会，他不该被您这样背后议论和评价。”</p>

威尔逊太太苦笑了一声，对着达什伍德太太叹道：</p>

“在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之前，我也和你一样喜爱那个口齿伶俐、精神充沛的年轻人。但是……请原谅我不能细说到底是什么可怕事件，因为那牵扯到了一些人的名誉。然而，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因为那件可怕的事，我派人去调查了威洛比先生。赫然发现在那个年轻人光鲜亮丽的外表背后，发生了多少荒唐可鄙的事情。”</p>

达什伍德太太绷紧了面孔：“威尔逊太太，我希望你接下来的话可以说服我。否则的话，我们家就再也不欢迎你登门拜访了。”</p>

“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也关系到达什伍德家的小姐。达什伍德太太，如果我没有调查错误的话，威洛比先生同贵府结识，是因为邦德街的一场流浪儿抢劫案，对吗？”</p>

“是的。”听闻牵涉到自己的女儿，达什伍德太太的态度更加严肃。</p>

威尔逊太太道：“我后来找到了那个流浪儿，他告诉我说，那并不是一场意外。他之所以去抢夺玛丽安小姐的东西，就是受到了威洛比的指使。威洛比给了那个流浪儿一些钱，要求流浪儿抢完东西后，就在附近的巷子里躲起来，然后再把抢到的东西交给追过来的威洛比，从而制造一个威洛比帮助玛丽安小姐的假象。”</p>

这话让达什伍德太太大吃一惊，连一向稳重的埃丽诺都差点碰翻了茶杯。</p>

“指使流浪儿？假象？”</p>

“是的，”威尔逊太太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口说无凭，我今天已经把那个流浪儿带来了，就在外面的马车上。”</p>

“上帝保佑！”</p>

“贵府可以让当初和那个流浪儿近距离接触过的人辨认一番，看看是不是当初那个抢东西的小贼。当然了，由于是我劝服了那个流浪儿出来作证，所以，我恳请诸位不要再怪罪那个可怜的孩子，让他做完证后顺顺当当地离开。”</p>

达什伍德太太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埃丽诺看了裴湘一眼，裴湘朝她点了点头。</p>

于是，埃丽诺她对威尔逊太太承诺，他们达什伍德家只想询问清楚事情的真相始末，并不会想方设法惩罚那个流浪儿。</p>

得到这样的保证后，威尔逊太太连忙让门口的听差把流浪儿喊进来。</p>

之后的事情很顺利。</p>

虽然那名被抢了东西的女仆表示她有些记不清了，但是作为另一个近距离接触过抢匪的人，裴湘相当肯定地表示，这个前来承认错误的少年就是当初在邦德街抢东西的人。</p>

“妈妈，我一直记着他的面孔呢。”</p>

显然，裴湘的话更能取信她的亲人。</p>

“这太可怕了，”达什伍德太太揉着额头，“上帝呀，我之前竟然觉得，那是一位诚实勇敢的年轻人。”</p>

埃丽诺皱了皱眉头，尽管她已经相信了七八分，但依旧坚持提出心中疑问：</p>

“威尔逊太太，恕我冒昧，虽然证明了这个流浪儿就是当初抢东西的人，但是，这根本无法证明这一切就是威洛比先生指使的。如果凭借一名劫匪的说词就能破坏一名绅士的名誉的话，那这个世道可就要乱了。”</p>

威尔逊太太从容一笑：“我之前就听人们说过，达什伍德小姐既聪慧又冷静，如今看来，这确实不是恭维之词。一名流浪儿的证词确实不能说明什么，甚至……还会因为是威洛比追回失物这个原因，让证词显得可笑。人们很可能会认为，这是一种报复和诬陷，从而更加同情威洛比先生。”</p>

“哦，其实我也有这种想法。”达什伍德太太呢喃着。</p>

“所以，我这次特意上门来拆穿威洛比的虚伪面孔，并不是只带着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儿来的，我还带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说出的话，诸位想必会更加信服。”</p>

之后，威尔逊太太又请门口的听差领了一个女人进门。</p>

“你是……亨利&怀特裁缝店的女主人……艾玛？”</p>

艾玛眼睛红肿，看上去刚刚痛哭了一场，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瑟缩。</p>

“是我，达什伍德太太，我是艾玛·亨利。”</p>

埃丽诺的神色愈加郑重，她侧头询问威尔逊太太：</p>

“这位艾玛女士也和威洛比有关？”</p>

威尔逊太太看了一眼一直安静旁听的玛格丽特，示意接下来的谈话不宜小孩子了解过多。</p>

达什伍德太太愣了一下，之后便让人把玛格丽特带到书房去玩耍。</p>

玛格丽特离开后，裴湘建议道：</p>

“既然涉及到了裁缝店的艾玛，咱们不如把詹宁斯太太也请来吧。我记得，詹宁斯太太非常喜爱和信任艾玛·亨利。”</p>

埃丽诺点了点头，她想得更深一些。</p>

——若是最后证明了威洛比先生的不可信任，那最好让更多的人得知他的为人，免得再有人受到蒙骗。</p>

不一会儿，詹宁斯太太就赶到了。不仅她来了，她的两个女儿米德尔顿夫人和帕尔默夫人也到了。</p>

众人落座后，又都喝了茶，之后才从威尔逊太太的口中得知了始末。</p>

大家纷纷惊呼出声，表示从没有想到过，仪表堂堂的威洛比竟然是那样可鄙的年轻人。</p>

爱笑开朗的帕尔默夫人连连追问，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个流浪儿的证词，其实是没有多少说服力的。</p>

可是，当大家看到一直没有开口的裁缝店女主人艾玛后，又都迟疑了。</p>

——流浪儿不可信，可是这位艾玛太太的话就值得认真对待了。</p>

“我、我被威洛比的花言巧语欺骗了。他经常用一些小礼物从我这里套取一些消息，因为、因为都是我道听途说来的，没有涉及到多少隐私，所以、所以我就告诉了威洛比先生。”</p>

说到这里，艾玛哽咽了一下，她捂住双眼，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p>

显然，她知道今天这个证言说完后，她会损失掉很多无形的财富。可是……想到那些帮派份子的威胁和丈夫的警告，艾玛不得不选择实话实说。</p>

“那天，达什伍德太太带着两位小姐来邦德街购物，引起了威洛比的注意。他带着礼物询问我诸位的消息，我就告诉他，每位达什伍德小姐都有不少于一万英镑的嫁妆，还、还帮他联系了吉姆。”</p>

“吉姆是谁？”</p>

“吉姆是那个流浪儿的名字。我以前帮过他，就、就一直有联系，他、他能帮我办一些事，很机灵。”</p>

“那么，是你帮威洛比联系了吉姆，让他帮忙办事喽？”</p>

“是的，对不起，玛丽安小姐，对不起，达什伍德太太，原谅我……”艾玛抽噎着说道。</p>

“威洛比对我说，他想要博得玛丽安小姐的好感，因为、因为她有丰厚的嫁妆，于是，我就帮他找到了吉姆。并且，还请吉姆假装抢劫玛丽安小姐，然后，嗯，再让威洛比把失物‘追’回来。”</p>

“威洛比都送给你什么礼物了？”</p>

“有、有鲜花、一些首饰和帽子手帕什么的……”</p>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几位已婚女士已经意识到，这位裁缝店的女主人艾玛非常有可能和威洛比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p>

詹宁斯太太异常生气，因为是她把这个艾玛介绍给达什伍德母女的，没想到，这反倒给阴谋者提供了算计人的机会。</p>

“艾玛，你能以上帝的名义发誓，你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吗？”</p>

“我可以，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还有还有，威洛比他、他不仅有玛丽安小姐这一个目标，他还用类似的手段接近了格雷小姐。对了，格雷小姐的嫁妆被玛丽安小姐更加丰厚……”</p>

“格雷？哪个格雷？”米德尔顿夫人有些疑惑。</p>

帕尔默夫人连忙说道：“我倒是认识一位嫁妆更加丰厚的未婚格雷小姐。哦，对了，我确实听格雷小姐的监护人提起过，最近有一位姓威洛比的年轻人时常向格雷小姐献殷勤。”</p>

“他之前明明在追求玛丽安的，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变心了？”詹宁斯太太嚷道。</p>

“艾玛不是说了吗，那个格雷小姐更有钱。”</p>

裴湘注意到几位夫人太太似乎一下子就相信了艾玛的话，心里有些无奈。</p>

按照她的原计划，还应该再设计一个场景，让威洛比和艾玛‘单独’会面并亲口说出自己的算计，这样一来才能彻底证实一些事情，不给威洛比翻牌的机会。</p>

她清了清嗓子，提醒道：</p>

“恕我直言，虽然艾玛言辞恳切，甚至不惜损害自己的名声也要揭穿威洛比先生的真面目。但是，咱们得谨慎公平一些，给威洛比先生一个辩解的机会。否则的话，就太过于轻忽一位先生的宝贵名誉了。”</p>

这个提醒让达什伍德太太想到了目前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帕丁顿，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p>

“对，我同意玛丽安的话，不能就这么武断地给威洛比先生定罪，咱们必须得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p>

“但是，威洛比可不是什么诚实正直的男青年。”</p>

威尔逊太太格外憎恶威洛比，她板着脸沉声说道：</p>

“如果咱们就这样直接去询问他，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你们想，能做出那样无耻骗局来欺骗一位未婚小姐的男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承认错误，他肯定会狡辩的。”</p>

米德尔顿夫人反驳威尔逊夫人：</p>

“可是，如果不询问威洛比先生就给他‘定罪’的话，未免有失公允，我们必须得听听那位先生的答复。”</p>

威尔逊太太沉默了一下，而后才说道：</p>

“既然如此，我有一个想法，既能留给威洛比先生辩白的机会，也能防止他用花言巧语欺骗我们。”</p>

“什么想法？”</p>

“是这样的……”</p>

于是，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威洛比按照艾玛小纸条上的时间赶赴亨利&怀特裁缝店赴约，然后在艾玛的刻意引导下，不仅亲口承认了他欺骗达什伍德家的事，还承认了他如今濒临破产的窘迫现状。</p>

根据威洛比所言，玛丽安小姐实在太难讨好了，短时间之内，他并没有希望得到她的芳心。所以他今后的重点是格雷小姐，并希望艾玛多帮他留意有关格雷小姐的事情。</p>

“那么玛丽安小姐呢？你要就此疏远她吗？”</p>

“在伦敦城里是这样，艾玛宝贝儿，你懂我的。无论如何，我不能让格雷小姐和她的监护人听到不好的传闻。但是我听约翰爵士说，今年秋天的时候，他们一行人会去德文郡的巴顿庄园打猎。艾玛，你还记得吗？我每年都要去巴顿庄园附近的艾伦汉大院住上一段时间的，到时候，在消息闭塞的乡下，我会好好追求并陪伴玛丽安小姐的。”</p>

“那你到底要娶谁？”</p>

“当然是格雷小姐。不过，艾玛，你该明白我的心，我最喜欢的女人一直是你。”</p>

这样无耻的言论气坏了在另一个房间“挑选布料”的夫人太太们。</p>

她们当即便从内室走了出来，冷冷地怒瞪威洛比，并郑重表示，她们再不愿意同威洛比这样的年轻人结交了，还要把他的这番话告知格雷小姐及其监护人。</p>

不提威洛比是如何失魂落魄地离开的，只说经过这件事之后，威尔逊太太立刻成为了达什伍德家的座上宾。</p>

达什伍德太太从威尔逊太太的只言片语里得知，她有个非常疼爱的晚辈遭受到了威洛比的欺骗和抛弃，如今境况凄惨。威尔逊太太是为了给那个晚辈出气，才坚持调查威洛比的。</p>

因为事关一个年轻姑娘的名誉，达什伍德太太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相关的话题。她悄悄吩咐女儿们，尽可能地多陪陪孤身一人的威尔逊太太，给她的生活中添加一些热闹和活力。</p>

三姐妹都表示，她们愿意听从达什伍德太太的叮嘱，尤其是裴湘。</p>

在去威尔逊太太家中拜访过后，裴湘就声称喜欢上了威尔逊家的花园和藏书。如果威尔逊太太不嫌弃她频频到访的话，她是极其愿意陪伴在威尔逊太太身边的。</p>

威尔逊太太自然表示欢迎，并表示如果达什伍德太太放心的话，她可以请裴湘到她家中小住，让小姑娘尽情阅读藏书和享受花园中的姹紫嫣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