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第一百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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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于通浑身痛痒难耐, 周身穴道一被解开，他立时便从床上滚落了下来。</p>

他口中不停地嚷嚷着“救命”、“杀了我”、“快救我”之类的话，其间还有夹杂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咒骂和哽咽哭泣。</p>

这就是金蚕蛊毒的霸道之处了, 无论中毒前是多么硬气的江湖好汉, 中毒之后都会丑态百出、颜面尽失。</p>

仅仅是数息之间, 鲜于通就把自己的脸和手臂挠破了。毒血和冷汗混在一起, 有些粘在地面和衣物上，有些则飞散四周。</p>

看到鲜于通的惨状，崆峒和昆仑两派的弟子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生怕鲜于通身上的蛊毒沾到他们身上。唯有华山派长老和裴湘没有远离鲜于通。</p>

裴湘面无异色地站在鲜于通的附近位置，真气护体, 无惧无畏, 眉间还有一丝淡淡的悲悯。她这样的从容表现, 惹来几道佩服的目光。</p>

华山派的刘、何两位长老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里暗叹不愧是武当俞二侠。与此同时，他们更是恼恨和苗女纠缠不清的鲜于通，觉得这个师侄让华山派丢了脸面。</p>

鲜于通急切地打断刘长老的话，焦躁地高呼道：</p>

“救我，救我，刘师叔, 快去找溶溶，她有解药……”</p>

“溶溶是那个苗女？”何长老好奇询问。</p>

“对，师叔，求求你们, 那个苗女特别狠毒霸道……啊，好难受，杀了我，不，我不想死。师叔，快去找苏溶溶，她武功不高，抓住她，师叔，她有解药……”</p>

裴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真心认为苏溶溶离开前给鲜于通下的药量小了，才能让他有余力继续撒谎算计人。</p>

她负手立在鲜于通的附近，心里默默算着时间。</p>

在鲜于通一声接着一声的嚎叫痛呼声中，这间站满武林正派高手的房间忽然被人破门而入。</p>

“那个卑鄙小贼就在这里吗？”</p>

“来者何人？”</p>

“来的是你祖姑奶奶哩！”</p>

“大胆！”</p>

“大胆的是你们，偷东西偷到咱们苗疆地盘上来啦，呵！”</p>

裴湘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掐腰瞪眼的苏溶溶和她身边的族人，心说总算拖延到了此刻。</p>

她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之际，飞快弹了弹手指，某些模糊神智的药粉就落入了鲜于通张开的口中。</p>

耳边叫骂声不绝，裴湘则耐心观察鲜于通的瞳孔和嘴唇颜色，同时也有些好奇，不知她的独门配药和金蚕蛊毒混合后，会不会发生一些奇妙的反应。</p>

“把那个恶贼交出来！”</p>

破门而入的闯入者中，打头的一位红脸苗疆汉子大喝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扔出了手中的玄铁流星锤。</p>

挡在鲜于通身前的华山派长老同时抽刀，一人拦下飞驰而来的流星锤，一人拧身而上，朝着红脸大汉攻击而去。</p>

裴湘犹在认真观察鲜于通中药之后的反应，但在其他人眼中，就是“俞莲舟”细心守护中毒后毫无反抗能力的鲜于通。昆仑派和崆峒派的弟子用眼神交流过之后，都纷纷抽出武器护在鲜于通和裴湘的外侧，以防闯入者偷袭。</p>

一阵刀光暗影之后，交手的双方不约而同地暂停了下来，他们刚刚都在试探敌对一方的实力和身手。</p>

——对于弱肉强食的江湖而言，实力相当，才是能够谈判的前提。</p>

那流星锤大汉独自一人挑战华山派的两仪刀法，几十个回合后就抽身而退，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他心里对这群中原武林人士的实力有了评估。</p>

同理，几大门派也收起了轻慢态度。</p>

裴湘察觉到苏溶溶的挑衅目光，知道这姑娘是在记恨俞莲舟多管闲事。</p>

——隔壁的俞莲舟快要关不住了，我得抓紧时间解决鲜于通。</p>

想到这里，裴湘避过众人视线，指尖凝成一道无形剑气，迅疾无声地飞向鲜于通的肋骨处。只听得鲜于通一声剧烈的惨叫，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p>

“鲜于通你这个王八蛋蛋，金蚕蛊毒的滋味儿好不好？”苏溶溶冷笑叱骂。</p>

鲜于通听到苏溶溶的声音，就仿佛沙漠中遇到甘泉，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忽然开始痛哭流涕地求饶与认错。</p>

若说他之前还有三分清明与坚持，知道要咬紧牙关不说出真相，但他此刻中了裴湘的迷魂药，心智混乱迷蒙，哪里还有多余的心力算计他人。</p>

再加上裴湘刚刚编撰的胡家兄妹的故事，断绝了鲜于通另外找人解毒的希望。于是，在鲜于通此刻的潜意识中，就认定只有苏溶溶才能帮他摆脱金蚕蛊毒的折磨。</p>

因而，他一听到苏溶溶的叱骂声，就开始不管不顾地哀求起来。</p>

“溶溶，求求你，我错了……”</p>

“啊，我不是有意抛弃你的，真的，你相信我，我当初真的喜欢你，溶溶，溶溶，你不是最看不得我受委屈吗？”</p>

“溶溶，对不起，原谅我，只要你给我解毒，我肯定再也不离开你了……”</p>

随着鲜于通断断续续的求饶，华山派一方都脸色铁青。</p>

刘长老捏紧了拳头，面露惭色。</p>

那何长老倒是一贯的厚脸皮，此时抹了一把脸，声音不大不小地念叨着什么虽然私德有亏，但无愧大义，年轻小伙子么，总要犯些男人都会犯的错……</p>

然而，打断何长老之言的人并不是苏溶溶一方，而是崆峒派的花七娘。</p>

这位女侠自有一段爱恨纠葛往事，最恨负心薄幸之人。她冷笑数声，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传染金蚕蛊毒，她脚尖一蹴，腰身轻拧，眨眼就跃到了鲜于通的身边。</p>

“鲜于通，你之前不是说……这苗女狠毒霸道，滥杀无辜，你看不惯她的为人，才挥剑斩情丝的吗？既然此女已入妖魔道，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妖女，你干什么哀求她？莫非她给了你解药，你就会真的回到她身边吗？你的侠骨呢？你忘了师门的教导了吗？”</p>

鲜于通此刻被金蚕蛊毒折磨，哪里有耐心听花七娘问话，他只觉得这女人啰嗦至极，烦人至极，耽搁他朝苏溶溶索要解药。</p>

所以，他也不理会花七娘的质问，只是一个劲儿地回忆曾经的恩爱时光，一个劲儿地认错。甚至把他当初追求苏溶溶时说过的情话，又都可怜巴巴地重复了一遍。</p>

然而，苏溶溶却一直冷着一张俏脸，眼中毫无动容之色。那鲜于通越是回忆曾经的往事，苏溶溶就越觉得深情错付，眉眼间的讥诮冷嘲之色分外明显。</p>

至此，众人哪里还不明白，鲜于通之前是撒了谎的。正道门派中的诸人纷纷露出鄙夷之色。</p>

何长老眼睛一转，试图和稀泥。</p>

“哎呀，这位是苏姑娘吧，你和我这师侄之间的事……是我师侄对不起你，可他也罪不至死。你看，是不是先把这金蚕蛊毒解了，之后你们二人要如何相处，咱们坐下来好好谈谈。</p>

“咱们江湖中人，最讲究一个爽快果断，鲜于师侄做错了事，我们承认。等我回到门派，自然要一五一十地禀明掌门，到时候，鲜于通肯定会得到惩罚的。苏姑娘，无论如何，鲜于师侄都是我华山弟子，不该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了。他负了你，但也饱受金蚕蛊毒折磨，想来，咳，也算是受到惩罚了。”</p>

苏溶溶怒瞪何长老：</p>

“老头儿你好厚的脸皮，华山派的弟子就能不守诺言吗？他当初可是对着天地发了誓，说要对我一心一意。若是有朝一日变了心，就任由我处罚，所以我才信他的。现在，哼，他果然变心了，我当然要用金蚕蛊毒招待他！怎么的，你们华山派弟子的诺言都是狗屁吗？放出来就不认哩？”</p>

一旁的裴湘暗道一声骂得好，要不是她现在是“俞莲舟”，肯定要给苏溶溶鼓掌的。</p>

“大胆！”刘长老冷喝一声。</p>

“不许侮辱华山派名声。你这女子牙尖嘴利，出言不逊，简直不知温顺贤良为何物。老夫念你是受害者，不跟你计较刚刚的胡言乱语，但是，若是再让老夫听到你辱骂华山派，定不轻饶你。”</p>

刘长老的这一声冷喝是带着内劲的，震得苏溶溶后退一步，他又用外放的气势压制逼迫苏溶溶，不让她继续说话。</p>

“鲜于通对不起你，我华山派自会赔偿，也会惩罚鲜于通，但我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在你的手中。苏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因为私人恩怨……”</p>

不等刘长老说完，苏溶溶身后站出一英武青年，他把苏溶溶往身侧一带一推，就隔开了刘长老威压苏溶溶的气场。</p>

“这可不是私人恩怨，贵派弟子负心薄幸在先，觊觎偷窃我苗寨重宝在后，他得罪的，是我们整个寨子。</p>

“我倒是要问一问，莫非堂堂华山派要维护这种贪婪卑鄙之人？还是说，华山派自来就是如此教导门下弟子的？先卖弄风姿勾引别派弟子，然后再趁机盗取人家的重宝？如是如此的话，苏某只能自认见识浅薄了，今日也算是对中原武林有了更深刻的认识。”</p>

这青年嘴毒，说得刘长老脸色涨红，那何长老更是按捺不住，眼瞅着就要动手了。</p>

此时，裴湘轻咳一声，语气淡淡地说道：</p>

“适才涉及个人恩仇，俞某不便多嘴。但如今听来，鲜于少侠还做了对不起苗寨之事？此事我等从未知晓。这位兄台，可否详说一二？若是真有人利欲熏心，做了偷窃卑鄙之事，我等绝不助纣为虐，包庇做错事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