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第二百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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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会后的第二天, 弗兰克·丘吉尔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海伯里，理由是舅妈丘吉尔夫人又生病了，他不得不赶到那位脾气不好的夫人身边照顾她并安慰她。</p>

丘吉尔的突然离开, 令海伯里的左邻右舍感到非常扫兴，人们都不太相信丘吉尔夫人会病得这样“巧合”。</p>

“每次丘吉尔先生打算来看望父亲，她就必然病歪歪的，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多想。”</p>

就在大家暗地里谴责丘吉尔夫人装病这件事的时候, 简·费尔法克斯却真的生病了。</p>

“肯定是聚会那天晚上吹了冷风, ”贝茨小姐在同旁人谈起外甥女的病情时, 有些自责地说道，“出门的时候，我忘了披围巾, 简就把她的斗篷让给了我。唉, 我原本以为坐在马车上不会冷，却没想到离开哈特费尔德宅的第二天，简就有些不舒服, 紧接着，她就病倒了。”</p>

“佩里医生怎么说？”</p>

“哦，他说简确实有些着凉了，而且情绪不太高。根据他的多年行医经验, 简应该是受惊了, 需要静养几天。”</p>

“受惊了？上帝呀, 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吗？”</p>

贝茨小姐茫然地摇了摇头, 表示她也不清楚。</p>

埃尔顿夫人眼睛一亮，低声猜测：</p>

“莫非是因为那架钢琴的缘故？”</p>

这个猜测立刻引起了一些人的兴趣。</p>

就在前些日子，简·费尔法克斯小姐收到了一架昂贵的新钢琴，但送礼物的人却没有留下姓名, 表现得十分神秘。所以，海伯里的居民们都在琢磨，到底是谁为那架钢琴付了账单。</p>

“收到那样可心贵重的礼物，不应该是惊喜吗？怎么还会受到惊吓？”戈达德太太搭腔。</p>

埃尔顿夫人眉飞色舞地分析道：</p>

“如果知道赠送人是谁的话，那确实是一件非常贴心珍贵的礼物。不过，那位送钢琴给费尔法克斯小姐的人没有留下署名，就这样把礼物寄到了海伯里，多让人吃惊呀？一位未婚女性收到这样来历不明的礼物，肯定要多思多想的。如果再联想到一些让人感到害怕的可能性，必然就要受惊了。”</p>

“原来如此。”</p>

头脑简单的贝茨小姐点了点头，她没有听出埃尔顿夫人话里藏着的某些深意，只顾着担忧外甥女的健康情况。</p>

“多谢你提醒，埃尔顿夫人。回去后，我得好好劝一劝简，不能因为胡思乱想就辜负了那位送礼物之人的善意。”</p>

说完这话，贝茨小姐就匆匆离开了。</p>

剩下的几位夫人太太见贝茨小姐走远了，都纷纷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p>

“我听他们说，钢琴可能是迪克逊先生送的。”</p>

“迪克逊先生？那不是坎贝尔上校的女婿吗？简和坎贝尔小姐，哦，不，是迪克逊夫人一同长大，怎么会……”</p>

“人们都说，迪克逊夫人样貌平平，才艺也一般，她和简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被比下去。也就是坎贝尔上校夫妇心肠好，让简一直生活在亲生女儿身边。我猜，迪克逊先生肯定是喜欢上简了，所以才匿名送钢琴给她。”</p>

“哦，确实，如果不是迪克逊夫人有一万两千英镑的嫁妆，迪克逊先生当初还不一定向谁求婚呢？诶，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简为什么不跟着坎贝尔一家去爱尔兰了，非得返回海伯里过清苦日子。”</p>

“为什么呀？”</p>

“她是在躲避迪克逊先生的不道德感情吧？”</p>

“也许吧，”埃尔顿夫人神秘一笑，“当然了，这都是咱们的猜测，真相是什么，我们也说不准。但是，费尔法克斯小姐为什么会受惊呢？莫非……她猜到了礼物是好姐妹的丈夫送的，所以感到寝食难安。”</p>

“哦，如果这是真的话，那简可就太可怜了，她为了避嫌，已经离开了坎贝尔一家人，离开了舒适的生活条件，却还要被迪克逊先生惦念。”</p>

“确实可怜。”</p>

“哎呀，大家只是八卦而已，也许不是迪克逊先生送的呢？万一是坎贝尔上校夫妇或者迪克逊夫人呢？他们只是想给简一个惊喜。”</p>

“那样的话，实在没有必要匿名呀。”</p>

“说得也是，恐怕费尔法克斯小姐是知道真相的，可她显然不愿意透露一二。”</p>

“凡是不能公开的，都不是光明正大的。”</p>

“哦，这话可有些绝对……”</p>

裴湘自然留意到了海伯里的各种八卦，在写给西奥多的信中，她把整件事当成玩笑说给西奥多听。</p>

“钢琴是弗兰克·丘吉尔送到，显然，这位先生的所作所为实在欠妥当。他大概是想用一种浪漫的方式表达爱慕之心，却险些让自己的未婚妻陷于不名誉的处境。</p>

看着他们两人一个惊慌失措地‘逃离’海伯里，一个因为担惊受怕而抱病在床，我决定不计较他们企图拿我当挡箭牌的事了。</p>

据我所知，丘吉尔夫人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是彼得医生亲自出手治疗的，再多活个十几年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那位夫人活着，丘吉尔先生和费尔法克斯小姐之间的感情之路必将充满波折，我就静静旁观他们的结局吧。”</p>

远在伦敦的西奥多·格兰特逐字逐句地读完裴湘的来信后，眼中欢喜的笑意渐渐消散。</p>

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弗兰克·丘吉尔的名字，容颜昳丽的青年冷下眉眼。</p>

——阿黛勒姐姐还是太容易心软了，有些人，不让他真正感到忌惮，就容易得意忘形。</p>

于是，当弗兰克·丘吉尔再次返回海伯里的时候，裴湘得到了西奥多·格兰特派人送来的一架更加昂贵的钢琴。</p>

他把礼物送得光明正大，理由既正当也让人羡慕。</p>

“杜兰小姐，西奥多·格兰特先生说，您之前创作的一幅油画作品得到了沃尔波尔伯爵的喜爱，由于您的慷慨赠送，让伯爵大人的收藏室内增加了一抹动人的风采。</p>

“伯爵大人为了表达对您的谢意和对您作品的喜爱之情，特意委托西奥多·格兰特先生订购了这架钢琴。他希望，这悦耳温暖的琴音能为您带来更丰富的创作灵感。”</p>

送琴之人转述的理由惹来一阵羡慕的惊叹声。</p>

海伯里的居民一向知道裴湘拥有出色的画技，但却从来没有预料到，她的作品能得到沃尔波尔伯爵大人的赏识。</p>

面对恭贺赞美，裴湘露出一个含蓄温柔的微笑，说了一些谦逊的客气话。</p>

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这冠冕堂皇的理由绝对是西奥多·格兰特瞎编鬼扯的。</p>

——不过，他既然敢当众说出这样的原因，就肯定已经得到过沃尔波尔伯爵的允许了，并不怕被拆穿。</p>

——看来，他在伯爵的阵营里算是彻底站住脚了。</p>

——可是，这家伙何必刻意弄出这种谎言来？</p>

等到围观看热闹的人陆续离开了，独处的裴湘打开西奥多随琴送来的一封信函，细读里面的内容。</p>

“亲爱的阿黛勒姐姐，</p>

我偶尔路过一家乐器行，耳闻到这架钢琴的温暖音色，忽然忆起少年时光。</p>

那一年，咱们在博莱曼家的枫林庄园度过漫长秋日，你坐在橙红色的落叶上专心描绘远处的黛山淡云，我躺在大树下阅读枯燥的法学著作。</p>

秋阳照在身上，感觉很暖。秋风吹过枫树的叶子，耳畔便响起轻轻的、缓缓的、有着奇妙韵律的沙沙声。</p>

当一片幸运的红叶飘落在你的洁白裙摆上时，我觉得那一幕鲜妍又温暖，就像你在圣诞冬青花环下拆礼物时的甜美笑容。</p>

阿黛勒，我那时就想送你一架钢琴作为礼物了。</p>

因为你无意中提到过，你弹奏过很多架钢琴，在法国，在桑菲尔德，在海伯里，在学校，在里约子爵府，以及在许多熟人的家中。</p>

可我却忽然发现，那些承载了你心中悲喜情感的动人乐章，从未在只属于你自己的琴键上流淌出来。</p>

你谈起学琴的经历时，眼神轻快坦然，充满热爱，我却有些莫名的难过。</p>

我想，凭什么呢？无论是范莱尔小姐还是坎贝尔小姐，她们技艺平平、怠于练习又缺少天赋，可她们都有属于自己的漂亮钢琴。</p>

当她们在我面前弹奏出充满匠气又不流畅的音符时，我是那么强烈地希望，我可以送你一架这世上最好的钢琴！</p>

可惜，我知道，我不能送你那么贵重的礼物，你也不会接受。</p>

于是，这个愿望便一直搁浅在我的心湖深处，甚至于，我以为我已经忘记了年少时的意难平。</p>

直到前些天，我从你的来信中得知，弗兰克·丘吉尔送给了简·费尔法克斯一架钢琴（呵，连简·费尔法克斯都可以拥有自己的钢琴了，我真替那架钢琴感到遗憾。），在读到那几行字的瞬间，我再次想起了某个从来不曾消散的念想。</p>

阿黛勒姐姐，我感到不满，我觉得不公，我希望你能得到最好的一切，你也值得最好的一切。</p>

因此……我就在没有得到你的允许的情况下，冒失地送出了这份早就想要送出的礼物。并且……还编造了一个你无法当众退回礼物的借口。</p>

阿黛勒，你会生气吗？会因为我的擅作主张而拒绝再给我写信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