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4、第三百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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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的故事终于到了尾声, 裴湘默默消化了一下整件事的起承转折后，认真地询问魔女爱丽丝：</p>

“你一直等待着预言成真的那一天。之前，小人鱼艾米对人类生活的向往让你看到了希望, 你便趁机推波助澜。可是艾米善良天真，没有按照你预期的那样把匕首刺入王子的胸口……”</p>

“啧，真是条傻兮兮的人鱼。”魔女爱丽丝嘀咕着评价了一句。</p>

裴湘顿了顿，语气不变地继续说道：</p>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等待下去吗？人鱼们一直避居深海, 几乎没有谁愿意靠近陆地和人类频繁接触, 小人鱼艾米算是一个特例。假如爱丽丝的后代不上岸不接触人类，又怎么会主动去杀死一个人类王子？”</p>

魔女爱丽丝冷森森地笑了一下。</p>

她当然早就有所打算, 纵然别的人鱼喜欢缩在远离人类世界的海国中悠闲度日，可小人鱼艾米却在大陆上四处转悠呢。</p>

以艾米那样无知单蠢的性格，肯定吃了很多苦了, 也不知她现在是否还保有之前的纯洁善良心性？魔女爱丽丝十分期待小人鱼公主变坏变自私, 因为，那样的艾米更容易被她诱导并利用。</p>

“我原本以为找到了匕首, 就能找到那条小人鱼的，但没想到她会把匕首送给你，”魔女爱丽丝看着裴湘，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小姑娘, 你知道艾米如今在哪里吗？她的下落事关陛下安危，你可不要因为心软就对我撒谎呀。”</p>

这话让裴湘心生冷意, 看来, 魔女爱丽丝依旧没有放弃利用小人鱼公主的计划。</p>

注意到裴湘的戒备与迟疑，魔女爱丽丝顿时有些不满，她沉声劝道：</p>

“小姑娘, 对于艾米来说，有些看似残酷的选择其实是有利的。想必你也清楚，如今的艾米，不仅一走路就脚疼，还是个失去了美妙嗓音的小哑巴，多可怜呀！但是，如果她愿意配合我，我保证替她解除诅咒。”</p>

裴湘扬眉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过，不能主动干预某些事吗？如果你主动教唆艾米去杀死赫邱的后代，岂不是触犯了某些法则？”</p>

魔女爱丽丝的瞳孔微微一缩，显然，她的内心深处也是有所担忧的，可短暂的迟疑过后，她又很快戴上了镇定自若的面具：</p>

“我已经等了一千年，够久了。况且，既然让我意外获悉了那则预言，就说明我已经成为了预言中隐含的一部分，说不定……我的出手干预，才是实现预言的正确途径。我当初犯了错，自然要由我亲自弥补。”</p>

裴湘正要反驳，就听艾斯法尔在她的脑海中说道：</p>

“艾米，你告诉爱丽丝，这是我的命令，不许她干扰预言，也别去寻找并打扰小人鱼艾米。”</p>

“如果是你的命令的话，爱丽丝肯定会遵循的，”裴湘叹了一口气，“可依照魔女的执拗，她肯定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这个千年一遇的‘良机’的，她可能，不，应该是一定会要求亲自和你交流的。”</p>

艾斯法尔自然明白裴湘在迟疑些什么，他淡声道：</p>

“一会儿，我会分一些意识和魔法本源在匕首上，短暂伪装成我正在深渊中。”</p>

裴湘立刻皱起了眉头：“分离意识，听上去有些像是在分割灵魂或者记忆，对你没有伤害吗？”</p>

“短时间没什么问题，这也不属于分割灵魂。”</p>

艾斯法尔知道裴湘的脑子里有很多来自异世界的奇怪故事，其中就有某个巫师分割了灵魂后性情大变的例子，便耐心解释道：</p>

“我会把我作为君主时处理政务的大部分记忆，连通一点灵魂威慑附着在匕首上，足够应对眼下的情形了。”</p>

裴湘又和艾斯法尔确认了一遍，得到了他确实没有冒险伤害自身的保证后，才同意了艾斯法尔的提议。</p>

“爱丽丝，如果陛下命令你停止干预预言和寻找艾米公主，你愿意遵循他的旨意做事吗？”</p>

闻言，魔女爱丽丝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不好看，她恶狠狠地瞪了裴湘一眼，想也不想地要求道：</p>

“关于这件事，我需要和陛下亲自沟通交流。你把匕首递给我，我有一些话要和陛下单独说，不需要你在中间传话了。”</p>

面对魔女爱丽丝防备且鄙夷的眼神，裴湘忍不住摸了摸鼻尖。她深深觉得，这位深海魔女已经把她当成了蛊惑君心的奸佞小人了。</p>

就在裴湘准备把匕首交给魔女爱丽丝的时候，原本寂静一片的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一些隐隐约约的惊呼和问话声……</p>

有人靠近了！</p>

“比我估测的时间早了一些，”裴湘眸光微暗，眉目间倒是没有多少慌张，“果然，时时都有可能发生意外。”</p>

魔女爱丽丝显然也察觉到了一队人马的靠近，眼中划过一抹不耐烦。她急切又渴望地凝视着裴湘手中的匕首，希望能亲自听到海族之主的声音——哪怕是冷淡的训斥也好。</p>

“在那里！有人闯进了白房子……”</p>

“快通知大主教，白房子的大门被打开了，沿途都是魔法战斗的痕迹。”</p>

“亚瑟王子殿下，亚瑟王子殿下，请您靠后、靠后！”</p>

听到有人高呼亚瑟的名字，裴湘顿时恍然。她就说这些巡逻骑士怎么来早了？应该是亚瑟突然拜访道格拉斯大主教，或者临时起意过来接“妹妹莉莉娅公主”离开，才恰好发现了情况不对，因而导致了巡逻骑士们的提前出现。</p>

“莉莉娅，莉莉娅，你在哪里？我顺路来接你……你还好吗？不管是谁，请不要伤害我妹妹……”</p>

不等裴湘回答，魔女爱丽丝忽然一挥魔杖，朝着门外声音传来的方向射出一道深紫色的烈焰。</p>

紧接着，烈焰飞去的方向传来一声怒喝，又伴随着甲胄兵器金属撞击声和石块炸裂的响动，旋即，一道银色光箭朝着魔女爱丽丝急射而来。</p>

魔女爱丽丝冷哼一声，随手一卷身上的灰色斗篷，就看到这件不起眼的斗篷上浮现出一道道淡蓝色的海浪波纹，转瞬间就把那道凌厉的光箭吞噬了。</p>

与此同时，魔女爱丽丝飞身纵跃，突然朝着裴湘站立的位置扑去，抢夺匕首的意图十分明显。</p>

裴湘的战斗经验还算丰富，自然不会因为刚刚爆发的冲突而愣神疏忽，而是一直提防着魔女爱丽丝。</p>

于是，当魔女爱丽丝打算出其不意地抢了匕首就离开时，裴湘及时侧身后仰，并直接用一道剑气奇袭魔女爱丽丝的咽喉处，迫使对方不得不后退躲闪。</p>

“把匕首给我，如果你不想让我把外面那些人类都杀掉的话。”</p>

“艾斯法尔陛下并不想跟你离开。”</p>

“我不信陛下会更亲近你这样一个狡猾的人类，”魔女爱丽丝紧紧盯着裴湘手中的匕首，心里暗恨这间屋子里的魔法阵碍事，“你出来，跟我一起离开这里。你不是想让我放过艾米吗？只要你现在离开那个魔法阵跟我一起走，我就答应你，以后不为难她。”</p>

裴湘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自然不信魔女爱丽丝的说辞。</p>

就在这时，之前中了真实药剂的道格拉斯大主教出现了。他紧握着光明权杖，一脸严肃地望着屋内的魔女爱丽丝和裴湘。</p>

然而，不等这位大主教出声质问，魔女爱丽丝就率先发动了袭击。刚刚的那一番回忆，勾起了魔女爱丽丝心中对伯莱国教廷的全部恨意，她当年不能亲手杀死那个心机叵测的大主教，但是现在却可以杀死这个继承者。</p>

激烈交手之后，道格拉斯大主教越来越吃惊，他握着光明权杖连连躲闪，心中的某个猜测渐渐变得清晰起来：</p>

“你是魔女爱丽丝？对，你就是她！你这个邪恶的魔女终于出现了。”</p>

闻言，魔女爱丽丝诧异地挑了挑眉。</p>

她心知，人类服用真实药剂后，不会对自己中药后的那段经历留有印象，也就是说，这位大主教此时是第一次清醒地面对她，并且，两人还未曾有过具体的语言交流。可这位大主教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猜出了她的真实身份。</p>

——莫非这伯莱国的教廷格外重视我，把我当成心腹大患，所以才这样敏锐，千年来念念不忘？</p>

然而，魔女爱丽丝不清楚的是，如果没有裴湘为了退婚而编撰的那个梦中故事，从而把整个伯莱国上层都搞得提心吊胆的，这位大主教确实不会这么快就猜到真相的。</p>

“不错，我是魔女爱丽丝，一千年了，咱们也该算算总账了。”魔女爱丽丝厉声答道，不屑隐藏身份。</p>

大主教道格拉斯眸色暗沉。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魔女爱丽丝踩过的地面，发现那些提前刻画好的魔法阵都失效了，或者说，都因为魔力不足而陷入了未开启的状态。同时，大主教道格拉斯又发现，裴湘脚下的魔法阵还是可以正常运转的，正在时时刻刻、兢兢业业地保护着阵法之中的人类。</p>

道格拉斯：“……有点儿奇怪。”</p>

说实话，自从这位大主教清醒过来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心中有无数个疑团。</p>

比如，原本该给莉莉娅公主喝下的真实药剂，似乎被自己服用了。然后，餐厅外生死不知的属下和仆从们是谁下的手？再有就是，是谁打开了这幢建筑的大门？钥匙可以被轻易偷走，可对应的圣咒却只有自己掌握，从来不曾教导给其他人……</p>

此时此刻，道格拉斯大主教心中的疑团又增加了：上午还可以正常启动的魔法阵，为什么现在会有一大半处于魔力不足的未启动状态？</p>

当魔女爱丽丝再次毫不留情地发动攻击后，大主教道格拉斯立刻压下了心中的种种不解，打算专心解决眼前的麻烦。</p>

——不论如何，既然魔女爱丽丝主动送上门并走进了这个房间，那她就别想离开了。</p>

轻轻摸了摸光明权杖上的圣水晶，大主教的眼中浮现出点点不舍，最后又化作决然。</p>

“全部往外撤，堵在门前和窗前——”</p>

大主教下达命令的同时，猛地一闭眼，并用手指上的纹章权戒狠狠撞击光明权杖上最大的那颗圣水晶。</p>

只听‘咔嚓’一声，明亮清澈的圣水晶立时碎裂，而后，一股浓郁到几乎凝结成液态的光明力量从破碎的圣水晶中喷薄而出，转瞬之间就笼罩了整个房间。</p>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智慧圣坛上也散发出了朦朦胧胧的银色光芒，那些光芒忽明忽暗，轻盈流转，仿佛在酝酿和回应着什么。</p>

而白色建筑内，当圣水晶内的光明力量笼罩下来之后，原本被裴湘的一缕剑意隔断了魔力流转的魔法阵再次有了重启的迹象，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在蓄势待发。</p>

魔女爱丽丝也察觉到了异常，来自直觉上的示警让她心生离意。这次，她顾不上抢夺匕首、报仇和打探人鱼小公主艾米的下落了，而是直接调动起体内充盈的魔力，准备冲出房间。</p>

但不幸的是，此刻时机已晚。</p>

浓郁的光明力量迅速充盈了整个阵法，在每一道细微的魔纹内都注满了新的磅礴精纯的力量。根本无需阵心处和节点处的魔法宝石供应能量，所有的魔法阵都再次重启并运行起来。</p>

于是，魔女爱丽丝愕然发现，她的魔力本源被限制了，她继承于血脉的天然能力施展不了了，甚至，她的体力都开始渐渐下降了，也许再过几分钟，她就要比人类的孩童还脆弱了。</p>

“这是……”</p>

魔女爱丽丝眯着眼睛冷冷扫过整个房间内的魔法阵，哪里还不明白，这就是一个针对自己的陷阱。</p>

“你故意的！你竟然敢联合教廷的人害我！”</p>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魔女爱丽丝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裴湘的身上，嘴唇微微扭曲。</p>

然而，战斗中哪里容得大家啰啰嗦嗦地交谈解释辩解。魔女爱丽丝刚刚质问完裴湘，就感到身后危险袭来，她凭借战斗本能侧身闪躲，发现又是一道杀伤力极强的光箭。</p>

调动起被限制的魔力，爱丽丝再次陷入了战斗中，只是这次，她不再游刃有余，反而显得狼狈了许多。</p>

大主教道格拉斯挥舞着光明权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隶属于教廷的战斗力轮番上前攻击，竭力消耗魔女爱丽丝的魔力，只等她不能反抗的那一刻。</p>

这时候，站在角落里的裴湘瞥了一眼门外的方向，发现亚瑟被几名骑士护在人群后方，正一脸关切地望着她这边，而在亚瑟身后，一波又一波的骑士和巫师正在赶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