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8、第三百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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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 裴湘一边忙着挖掘自己的“异能”和记忆，一边努力融入当地人的日常生活和社交，尽量让自己成为一个受欢迎的人。</p>

两件事双管齐下, 但成效不同。</p>

有关恢复记忆方面，说实话，进展并不喜人。</p>

尽管裴湘每晚都可以梦到许多和过去相关的零散画面，可若是仔细琢磨那些画面中的细节, 便会渐渐察觉到一个让人愕然的事实, 就是那些画面其实只和“技能”相关，除此之外, 并不包括裴湘学习和使用那些知识时接触到的真实人物和具体事件。</p>

——就好似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在刻意模糊每一段鲜活而生动的过往。</p>

因此，裴湘重新掌握各种技能的速度越来越快, 可她对自己的身份来历却越来越迷惑。</p>

在寻找过去这件事上遭受了挫折, 并不意味着当下的日子过得不好。</p>

失忆的裴湘不仅和马奇家、劳伦斯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还和附近的居民建立起了良好的邻里关系, 成为了大家口中优雅漂亮又善解人意的“艾米小姐”。</p>

这天，裴湘照例拿着图画本和法语诗集去马奇家。</p>

进门后，她发现客厅里空空荡荡的，连一向喜欢在这个时间段练习钢琴曲的贝思都没有坐在琴凳上，不禁诧异地挑了挑眉。</p>

给裴湘开门的罕娜嬷嬷笑着指了指楼上卧室的方向, 就哼着歌转身回厨房继续干活了。她如今已经把住在隔壁的裴湘和劳里当成自家孩子一般对待了，从来不用招待外人的那一套客气礼节对待他们。</p>

裴湘也不迟疑, 立刻按照罕娜嬷嬷的指示“噔噔噔”地跑上楼梯。一转弯, 她就看到梅格正站在卧室门前的光亮处，细心地打理着一条白色的塔拉丹薄纱裙。</p>

“在忙什么呢？怎么把这条薄纱裙拿出来了？”</p>

“艾米，你来了, ”梅格看到裴湘走近，立刻露出了甜美的微笑，“我在检查这条塔拉丹裙子，看看上面有没有污渍或者破损的地方。”</p>

“是要参加舞会吗？”裴湘把手中的书本交给从屋里跑出来的艾美，然后帮着梅格一起检查，“乔也和你一起参加吗？”</p>

“哦，不，我宁可待在阁楼里啃书，”房间里传出乔活泼爽朗的声音，“而且我也没有得到安妮·莫法特的邀请。对了，艾米，你知道安妮·莫法特吗？她和莎莉·加德纳都是梅格的朋友。”</p>

裴湘探头往屋内望去，发现马奇家的其他三姐妹都在忙着。乔正弯腰往一个大皮箱里放折好的衣服，贝思在整理围巾丝带之类的精致小东西，而艾美摆放好裴湘带给她的画册后，又接着低头摆弄起针线包来。</p>

“我认识莫法特一家。”</p>

裴湘在门外扬声回答乔的问题，并语气轻松地自我调侃道：</p>

“准确来说，由于我的那一段非凡的落水失忆经历和至今成谜的身份背景，我已经得到了这附近所有人家的关怀和安慰。我很高兴大家没有把我当成女巫或者吸血鬼避之不及，而是满怀善意地认为，我一定是出身某个古老家族的落难贵族小姐。”</p>

这话惹得乔“哈哈”一笑，而艾美则异常笃定地分析道：</p>

“要我说，你肯定是落难的贵族小姐。劳里说你的骑术棒极了，还是百发百中的神箭手，反正，我认识的女孩子里还没有谁像你一样会那么多种才艺呢。”</p>

屋内，乔故意撩拨总爱一本正经的小妹妹，她笑嘻嘻地问道：</p>

“敢问见多识广的艾美·马奇小姐，你迄今为止见过多少女孩子呀？”</p>

艾美轻哼一声，口齿伶俐地反驳道：</p>

“肯定比你认识的多。乔，你只喜欢男孩子的游戏和窝在阁楼里看书写剧本，又怎么可能结识许多举止优雅的姑娘？我敢保证，你肯定不认识罗斯家的海伦和瑟琳娜，但我上学的时候就和她们两姐妹交换过腌酸橙了。即便我现在不去学校了，她们也一定记得这份友谊的。”</p>

“罗斯家的姑娘们……”乔往行李箱中放好梅格的衣物，同时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果真不怎么记得他们家的两个小女儿了，“好吧，艾美，你是对的，不过……”</p>

乔的话被打断了，检查完舞会裙子的梅格走进屋内，出声管教顽皮的妹妹：</p>

“哦，乔，不要耸肩膀，你这个动作太粗鲁了。”</p>

乔随即比划了一个“不会再犯”的手势，可是这个动作似乎比之前的耸肩膀还充满了男孩子气。见状，艾美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并对着乔做了个鬼脸。</p>

梅格立刻板起面孔严肃地看着两个妹妹，可她的模样太过娇美温柔，根本没有长姐的威严。</p>

走在梅格身后的裴湘接收到乔和艾美的“求救”视线，莞尔一笑。她朝着安静腼腆的贝思眨了眨眼，含着笑意的视线落在了那些精致的小饰物上。</p>

贝思心领神会，连忙把她刚刚整理并挑选出来的丝带和围巾送到梅格面前，问她准备带哪些出门。于是，梅格便被转移了注意力。</p>

裴湘走到乔身边坐下来，帮她一起查看梅格出门做客时要携带的衣服饰物。</p>

“灰色旅行衣、新的居家服、丝绸外套、带羽毛的帽子，哦，还有一件府绸裙子和一条漂亮的蓝腰带……”裴湘好奇问道，“看来这次出门做客的时间不短，梅格不用去给孩子们上课了吗？”</p>

“他们刚好出麻疹，”乔解释道，“梅格这次会在莫法特家住两个礼拜，期间会参加两场舞会。一次小型的，她准备穿这件旧的府绸裙子应付一下，之后会有一场比较正式的舞会，到时候就需要这件美丽洁白的塔拉丹薄纱裙了。”</p>

正在挑选围巾的梅格抬头看了一眼箱子里的府绸裙子，有些担心地嘟囔道：</p>

“好在现在才四月份，这件府绸裙子看上去不会显得太闷热。要是六月份的话，我就不能穿它参加舞会了。”</p>

裴湘也觉得这件府绸裙子有些不合适，就建议道：</p>

“我的裙子都是新做的，还有几条薄款的没有穿过，不如借给你吧。”</p>

梅格把裴湘当成家中的妹妹，所以并不觉得受到了冒犯，她认真想了想，还是遗憾地拒绝了：</p>

“不行，艾米，你比我要高挑一些，如果我穿你的裙子，领口、腰部和裙摆都需要改动一番才合适，时间上来不及了。”</p>

乔点头附和道：“其实妈妈那里还有一条紫罗兰色的真丝裙子，也很适合春天的舞会，但因为来不及修改尺码了，梅格不得不放弃。”</p>

研究完裙子，梅格又开始审视她的绸伞和手套，清丽的眉目间有满意也有遗憾。</p>

贝思和艾美这两个小妹妹瞧着行李箱里的各种漂亮衣饰，都一脸羡慕。她们觉得长姐这次出门做客的行礼十分体面，简直算得上是十全十美了。</p>

乔一向对这些不太在乎，所以也认为梅格准备的东西很充足很体面。</p>

唯有裴湘从她那不算太靠谱的记忆和直觉中推测出，梅格的这些东西在莫法特姐妹和其他有钱的太太小姐眼中，大概会显得很寒酸很可怜。而这次又是梅格初次深入接触社交名利场，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受委屈？</p>

——梅格会受委屈，也会深有触动。</p>

一个念头忽然从裴湘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并且十分清晰。</p>

——那些人会妄加猜测梅格和劳里的关系，会认为马奇太太处心积虑，计划把梅格嫁给有钱的邻居。</p>

——梅格会在无意中听到这些伤害她感情和自尊的八卦闲话，会偷偷哭泣，会短暂迷失，会学着其他女孩儿在舞会上喝酒和打情骂俏。</p>

——她会和参加周四舞会的劳里闹矛盾，之后两人又和好。然后，梅格会从中得到成长……</p>

再次得到了一个“预言”，裴湘已经可以做到一边心平气和地看着马奇家的女孩儿们说笑打闹，一边分析预言的准确性了。</p>

对于上次得到的那个“预言”——约翰·布鲁克先生会和梅格·马奇小姐结婚并育有一对双胞胎，裴湘一时之间无法辨明真假。但这次这个“舞会预言”，很快就会有“正确”答案的。</p>

这时，楼下传来马奇太太的说话声。原来，她刚刚去探望这附近的穷苦人家赫梅尔一家了，还为那家的病弱母亲和七个瘦骨伶仃的孩子送去了面包、奶油和旧衣服。</p>

贝思最先下楼，她像小鸟一样飞到马奇太太怀中并送上一个亲吻，而后又十分关切地询问起赫梅尔家的情况来。在得知那些孩子都还很健康之后，小姑娘健康红润的脸蛋上绽放出了一个温暖纯粹的笑容。</p>

裴湘走下楼梯的时候，正好瞧见这样美好的一幕，可不等她露出轻快的微笑，一个黑色冰冷的“预言”再次砸在了她的心头。</p>

——贝思会早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