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5、第四百四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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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万寿山五庄观大门前，裴湘为准备远游的儿子送行。</p>

分离在即，裴湘心里有许多依依不舍之情, 口中却没有多少话要叮咛，因为该说的，最近这些天她已经翻来覆去重复好几遍了。倒是无忌依旧有许多话要讲。</p>

他先是再三叮嘱自家娘亲要按时作息注重美容养生，不要一看书、一搞研究就忘了时间。接着又缠着裴湘答应他, 之后一定会按时给他写信回信, 还得耐心地回写长信，不能只顾着和二郎真君鸿雁传书而忽略了亲生儿子。</p>

在无忌的念念叨叨和“斤斤计较”之下, 裴湘心里的那些不舍之情和离别惆怅不知不觉就消散了，并且再也回不来了。</p>

她看了看时辰，想着之前炼制的那些丹药差不多该出炉了, 新得的灵茶还没得空儿品尝品尝, 给男朋友的情诗还差两句，便摆摆手催促道：</p>

“快走吧, 会给你回信的，写长信。哎，再不下山的话，天就要黑了。”</p>

无忌得了裴湘的允诺，高高兴兴地说道：</p>

“好, 那就说定了。娘，等我返回大唐后, 会先去那个金山寺一趟, 把咱们的魔偶替身收回。然后转道去海州，看望祖母和我亲生父亲的转世。嗯，我会把他们的情况写进信里的。”</p>

裴湘想了想, 多叮嘱了一句：</p>

“若果魔偶生出了灵智，你就尊重他自己的想法，是走是留全凭对方意愿。”</p>

无忌微微颔首表示记下来，而后又继续说道：</p>

“在海州逗留一些时日后，我就出发去长安。到了都城内，我先去殷府拜望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他们，然后再去找空闻大师。不出意外的话，我会留下来跟空闻大师一起学习研读那两千多卷大乘佛教的经文。”</p>

提起这个，裴湘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儿子的一头乌发，无奈道：</p>

“下次再你，你就个脑袋光溜溜的小和尚了。也不知道剃了头之后，你的模样还俊不俊了。”</p>

这话惹得无忌悄悄忐忑了一下，不过表面上他依旧十足自信地说道；</p>

“肯定俊的！我是娘的儿子呀，哪能不好看？就是没了头发，我的头也一定是所有和尚中最圆润最周正的。”</p>

裴湘微微挑了挑眉，假装没察觉到无忌眼底的浅浅担忧，认同道：</p>

“说得也是，你确实是个俊俏小郎君。好了，该说的话也都说了，你快下山吧，路上小心。到大唐后，你见完各地的亲人，了了心中挂碍，之后就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唔，我在这里修道，你去佛前念经，等你真君叔叔打完仗，我和他一起去看你。”</p>

无忌见裴湘又催促他上路，佯装不高兴地哼了哼，不过却也知道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若是一直由着自己的性子聊下去，估计他今晚又得再五庄观住下来了。</p>

于是，他抓紧时间又多说了几句：</p>

“娘，我今年十九岁了，你的死劫算是完全度过了，这样一来，我出门在外就放心了，也能安心地当和尚念经了。不过，我还有一点挂心的事情，就是你和真君叔叔的婚事。娘，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呀？要是办喜事的话，是在灌江口还是在五庄观呀？对了，据说天庭那边的规矩挺多的，你们要是成亲的话，会不会受到阻拦呀？”</p>

裴湘捏着鼻梁地叹了一口气。她轻轻拍了拍无忌的肩膀，顺便把一张千里符贴在他的身上，然后才气定神闲地目送高大的儿子不得不迈开长腿往山下冲去……</p>

暂且不提裴湘返回观内后是如何清清静静地寻真问道并琢磨那首未写完的情诗的，只说被亲娘的一张千里符强行送下山的无忌。</p>

在不受控制地继续向东狂奔了数十里之后，无忌终于成功地化解了千里符的效力。他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特别想就近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歇歇。</p>

不过，他仰头看了看明晃晃热辣辣的太阳，又摸了摸汗津津的脑门，到底忍着一身疲惫挪了数百步，找了个阴凉处歇脚。</p>

他想着，在不知道剃掉头发后的自己会是何种模样之前，还是注意一下日晒问题吧。俗话说一白遮百丑，他得为将来的颜值做些准备。</p>

歇了一会儿之后，无忌再次启程。</p>

他戴着草帽专挑背阴处行走，傍晚的时候在附近的繁华镇子上购买了马匹，之后一路东行。他时而御马疾驰时而运起轻功身法全力赶路，风餐露宿披星戴月，最后总算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乡东土大唐。</p>

抵达大唐国后，无忌按照之前计划，先去金山寺和住在那里的魔偶替身见了一面。</p>

自从在灵山大雷音寺见过佛祖之后，裴湘就不再通过契约给这魔偶传送大量的魔力了。因此，早在两年前，这魔偶身上的气息就渐渐发生了变化，不会再让一些能掐会算的鬼神之辈误认为是佛子转世。</p>

所以，当无忌见到陈江流的时候，便发现这魔偶的身边已经没有了神兵鬼将的保护，而他对佛法的理解也没有了之前的悟性，打眼一瞧，就只是金山寺内的一个普通和尚而已。</p>

两人一见面，魔偶就认出了无忌。</p>

而无忌也同时发现，大约因为替身契约的关系，亦或者是因为一直被裴湘的魔力滋养，这个魔偶确实如裴湘猜测的那样，已经生出了属于自己的灵智。他不再单纯是“佛子转世”的替身。</p>

于是，无忌询问魔偶将来想要做什么，魔偶歪头想了想，选择回到裴湘身边待着。</p>

他一直记得诞生之初的那些细节，记得这些年源源不断的、让他越来越清醒和有力量的温暖魔力，他觉得，他应该回到创造他的人身边，试着成为她的孩子和帮手。</p>

无忌自然尊重魔偶的选择，也知道魔偶无法伤害他的创造者。他现在担心的是，如果魔偶独自一人西去的话，可能找不到五庄观，也或者在半路上出意外。毕竟这魔偶和刚刚生出灵智的小妖也没有多少区别，遇到厉害的野兽或者稍稍有些道行的妖魔鬼怪，说不得就会丧命。</p>

“你先别急着去找我娘，路上不安全，也不一定能抵达那处洞天福地。哎，你多等几年，不管是我娘来找我还是我去找她，到时候再把你带着吧，如何？正好，你也可以多修炼两年，免得离开大唐国后，在荒山野岭中连个厉害些的猛兽都斗不过。”</p>

魔偶认真地点了点头，念了一声阿弥陀佛。</p>

听魔偶念佛号，无忌忽然灵光一闪，他凑到没什么多余表情的魔偶身边兴致勃勃地问道：</p>

“江流，你之前顶着我的模样的时候，剃光头以后好不好看呀？和你现在的模样比，如何？”</p>

魔偶江流摇头道：“自我十六岁以后，夫人就不再提供额外的维持替身契约的魔力了，我的模样便渐渐和你不同起来。到十八岁摩顶受戒之时，就是我现在的外表了。”</p>

“原来是这样呀。”无忌有些羡慕地看了一眼魔偶帅气的后脑勺，心道娘亲出手，都是精品，这魔偶陈江流如此，自己这个亲生的肯定也不差。</p>

自己安慰过自己以后，无忌就和新的小伙伴江流去了海州，去探望从未谋面的祖母和转世投胎的生父陈光蕊。</p>

探望期间，既没有发生什么狗血的矛盾冲突，也未有多浓厚的感情爆发。双方有着接近二十年的分离时光，又隔着一场生死转世，有些缘分其实从一开始就错过了。</p>

再者，大家都有了新生活和新希望，有些事情就没必要那么执着，不远不近地处着正好。总之，不论是感慨欣慰还是陌生迟疑，到最后都化作温馨淡然的道别珍重。</p>

离开海州的那一刻，无忌觉得浑身一轻，似乎有些无形的牵绊在这一场重逢与别离中悄然消失。</p>

“江流，从今以后，我就是殷无忌了。其实我早就想选择这个姓氏了，但我娘说，虽然说我生父早亡，但并不是他的过错，他也曾满心期待我的降生。因此，一定要我见过父亲那边的亲人后再决定自己的姓氏。</p>

“如今我见到了，他们都是不错的人。可他们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他们，从以前到之后，我一直都是我娘的孩子，也是真君叔叔的孩子。所以，我现在就是殷无忌了。”</p>

“那我也叫殷江流，我本来就和陈家没有任何关系。”魔偶立刻说道。</p>

无忌哈哈一笑，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魔偶江流就像是自己的手足兄弟，和哮天他们带给自己的感觉并不太一样。</p>

之后，殷无忌和殷江流就到了京城。无忌带着裴湘给殷氏夫妇准备的各种礼物和信函拜访了殷家，而后便又是一场又哭又笑的亲人相认。</p>

在殷家住了十余日之后，无忌按照打听到的消息去了京城的洪福寺拜望空闻长老。</p>

自从三年前灵山一别，这还是二人首次相见。无忌和空闻大师同行八载，两人既有多次同生共死的经历，也有教导之恩和照顾之情，彼此之间的情谊十分深厚。</p>

此次见面自然是欢喜异常，无忌还悄悄红了眼眶。</p>

待到情绪稍稍平复后，两人便说起了离别后的各自经历。得知裴湘确实拜在了镇元大仙门下，并且已经顺利度过了死劫，空闻大师欣然展眉，连念了好几声佛号。</p>

轮到空闻大师叙说分别后的遭遇时，气氛就不是那么轻松了。</p>

原来，空闻大师在灵山上听完佛祖讲经后，便被一罗汉连人带书地送回到了东土大唐长安城内。之后那罗汉连声招呼也未打，就乘金光祥云飞走了，只留下空闻大师和两千余册经书。</p>

“空闻师父，这样说来，你现在确实是脱凡胎了六尘了，身轻体健寿元长久，但却不会任何仙家的神通手段，对吗？”</p>

无忌听完空闻大师的讲述，恍然道：</p>

“之前佛祖说，需得师父你在东土大唐弘扬佛法，等到功德圆满之日，便会给你罗汉果位。所以，只把经书带回来是不够的，还得广泛传播出去并得到一定程度的认可，才算是大功告成。”</p>

空闻点了点头，到没有多少急躁或者失望的情绪，只是心平气和地解释道：</p>

“那位罗汉爷腾云驾雾而来，又腾云驾雾而去，并没有惹来旁人注意，便也无法佐证我确实去西天取经一事。</p>

“落在长安城中后，我便带着这些经书去见了同门师兄弟和几位佛法精深的主持长老。他们有的信了我的取经之事并对大乘佛法十分向往，有的认为我在造谣，甚至对我大乘佛教的教义抱有怀疑的态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