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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出任何异样。
泰尔斯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吃吃发笑。
“知道吗。”
“我有个朋友,他也建议过我:要笑。”
马略斯看向王子,只见后者深呼吸一口,远远看向天空,语气感慨:
“因为生活已经够沉重了。”
“要笑,才能让它变轻一些。”
少年略略惘然,仿佛再次看到那一片黄沙。
“那么,它有吗?”
马略斯凝视着感慨莫名的泰尔斯,冷不防开口:
“在笑完之后?”
泰尔斯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不知道,”少年的笑容有些艰涩:
“希望吧。”
王子转过身,就要走进门廊。
“这地方,这座庄园,”马略斯再次开口,让泰尔斯的脚步一缓:
“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这地方?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泰尔斯收回脚步,扫了一眼周围。
王子向对面墙壁上,最右侧的那幅画像示意了一下:
“他?”
画上,发色已见斑白的中年男人向他友善微笑。
可马略斯摇了摇头。
“不。”
守望人抱起双臂,望着大厅的眼神多了几丝尊敬:
“虽然一百多年前,闵迪思三世确曾在此居住,而大部分人也都以为是他……但是,不,闵迪思厅,它不是以贤君的名字命名的。”
并非贤君的名字?
这倒是引起了少年的兴趣。
“很好,”泰尔斯饶有兴味地回过头来:
“有请赐教,我的……亲卫队长?”
马略斯没有在乎泰尔斯语气里的淡淡异样,他转过身,望向复兴宫的方向,目光深邃:
“终结历333年,第二十二任至高国王加冕,他的名字,首次出现在星辰的国王系谱上。”
泰尔斯挑起眉头:第……多少?二十二?
那是……
“这位国王年纪轻轻却体弱多病,不得不搬出宫外,觅地休养,把国政都托付给他的叔叔和御前会议处理。”
马略斯的话很平稳,一如他淡漠的脸色,讲出的故事却未见得令人欣喜:
“短短一年,年轻的国王不幸病逝,连子嗣也未能留下。”
守望人踩了踩脚下的地砖:
“那以后,他临终所在的城郊庄园便以他的名字命名,以示纪念。”
马略斯淡淡地看着王子。
托付国政给叔叔,出宫休养……
侄子英年早逝,留名纪念……
这个故事很短,甚至没有情节,也不太吉利。
它背后的韵味甚至有些……不可言说。
但泰尔斯依然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
“所以,嗯,城郊庄园,”泰尔斯指了指周围,努力接话:
“把暮星区叫作‘城郊’?”
马略斯微微皱眉,显然不太满意王子抓重点的态度:“它曾经是。”
“我把这叫作‘城市扩张’。”
泰尔斯挑挑眉毛:
“噢。”
“然而三个半世纪过去了,当我们站在这里,提起闵迪思厅最初的主人,”守望人轻哼一声,望向泰尔斯的眼神颇有意味:
“哪怕璨星的直系后裔,也早已不晓得‘雾王’了。”
泰尔斯有些尴尬:
“我,额……”
但他很快注意到马略斯提起的称呼:
“雾王?”
马略斯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敲了敲那扇名贵的杉木门,语气幽深:
“无论生前身后,英年早逝的闵迪思一世,都被人称作‘雾中王’。”
“生前在位,他的统治如雾,看似有形,实则无质。”
“身后作传,他的故事如雾,匆匆来去,悄然消逝。”
突然之间,马略斯的眼神锐利起来:
“没人记得。”
“没人在乎。”
泰尔斯下意识地一凛。
“所以好好拾掇自己,尤其是整个卫队都在的时候。”
马略斯的目光聚焦回泰尔斯的身上,让本来还有些消极落寞的后者一个激灵:
“不管经历了什么……”
守望人的语气冰冷起来:
“要知道,在闵迪思厅众多不起眼的、被遗忘的主人们里,病恹恹和惨兮兮不是一个人的专利。”
病恹恹和惨兮兮。
泰尔斯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喉咙,搓了搓自己的脸。
“但就像雾中王一样……”
只见守望人冷哼一声:
“没人会记得。”
马略斯看向复兴宫的方向,眼神迷离:
“更没人会在乎。”
沉默。
不得不说,那一刻,被人指出心事和问题的泰尔斯还是有些尴尬的。
好一会儿,年轻的星湖公爵才强迫着自己干笑一声:
“谢谢的……鼓励。”
“马略斯勋爵。”
虽然它不是那么振奋人心。
但守望人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楼上的房间准备好后,我会来通知。”
“公爵阁下。”
马略斯说完,大步跨进闵迪思厅。
泰尔斯看着他的背影,在尴尬之余若有所思。
“那位王叔。”
少年突然开口。
复兴王的画像下,马略斯的背影淡淡一滞。
“雾王那位……代行国政的叔叔。”
泰尔斯目光灼灼:
“在闵迪思一世病逝后,他继位了吗?”
守望人的背影静止了几秒钟。
“当然。”
马略斯回过头来,表情深邃:
“代行国政的苏美·璨星,最终从他早逝又无后的侄子那里,继承了王位。”
“即史上的‘胡狼’苏美三世。”
泰尔斯呼出一口气,心中了然。
但马略斯的话还未完结:
“以……”
“……星湖公爵之身。”
泰尔斯悚然一惊。
可是不等他追问,守望人就头也不回地举步离去。
消失在楼梯之上。
只留下泰尔斯,兀自寻思着这个故事的意义。
几秒后,王子却释然一笑。
真有趣。
无论是闵迪思厅的主人,抑或是星湖公爵,他历代前任们的故事,都是那么……
耐人寻味啊。
泰尔斯最后瞥了一眼马略斯消失的方向,转身离开门廊,走向花园,在等待的同时换上一副笑容,打量起周围忙碌的人群。
他突然发现,在来来回回的仆役和私兵中,有两个身影是如此与众不同,一者浑身轻松而一者略显严肃地站在水池边上,煞有介事地讨论着什么。
泰尔斯认出了两个人,于是缓缓举步,向他们而去。
“原本不想来,对么。”
喷泉边上,多伊尔看着远处的几个女仆,眯起眼睛:
“知道,哥洛佛家是‘七侍’里的佼佼者,拥王党的中坚,好几代人都深得信任,位高权重。”
他的身边,哥洛佛狠狠皱眉。
“父亲是裘可·曼大臣的前任,哥哥更是在财税厅里,前途无量。”
多伊尔的注意力仍在女仆们身上,看也不看哥洛佛,一面叙述一面感慨:
“陛下也锐意进取,年富力强。”
“但是却在这儿,来赶这趟不走运的浑水。”
多伊尔转过头,好奇地盯着哥洛佛。
“为什么?”
但这一次,他似乎踢到了铁板。
只见哥洛佛同样扭过头,冷冷地盯着对方。
像是在盯着肉摊上的一块腐肉。
沉默了持续了很久。
半晌,得不到回应的D.D只能尴尬地笑笑,自觉回过头去。
“好吧,不想说也没关系。”
“可我就不一样了。”
多伊尔对着一个终于受不住他的眼神,向这边偷瞧的女仆释放一个完美的笑容:
“在我们家族兴盛的那些年里,多伊尔跟旧权贵们走得太近了,关系盘根错节……以至于后来整整三代,都没出过能得复兴宫重用的人。”
哥洛佛没有说话,但他收回了眼神。
多伊尔望着围墙下红脸扭头的女仆,眼神有些凝固:
“他们担心再这样下去,家族在‘七侍’里的地位迟早不保——就像,就像没落多年的塔尔丁,贝莱蒂,还有……”
多伊尔顿了一下,向闵迪思厅的方向努努脑袋,叹息道:
“马略斯。”
哥洛佛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见。
“所以我就被逼着到这儿来了。”
多伊尔挑挑眉毛:
“我父亲想得倒是很美:从国王亲卫再到王子亲卫,也许最后又变回国王亲卫,最后……”
D.D的脸色微微黯淡:
“当然,那也只是……想得很美。”
哥洛佛目光微闪。
“毕竟,现在已经过了靠封地大小吃饭的岁月了,”多伊尔轻吐一口气,表情无奈,语气深长:
“而我们既不是六大豪门,也不是十三望族。”
在纹丝不动的哥洛佛面前,多伊尔幽幽地道:
“我们只是……璨星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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