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求生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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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束和的医馆在一条鬼气森森的棺材街巷尾，店面破旧, 鬼气沉沉, 同周围的棺材铺融为一体，让人完全猜不到这里竟然是能救死扶伤的医馆。</p>

临关医馆, 应该叫临棺医馆才对。</p>

沈顾容面色不改, 任谁都看不出他在想什么。</p>

但只有知晓他本性的牧谪看了出来，他师尊现在已经慌得恨不得转身逃跑了。</p>

沈顾容死死抓着牧谪的袖子, 轻轻吸气，道：“六师……”</p>

他还没说完, 就听到里面的人轻轻开口道：“我从不替人换骨，送客。”</p>

沈顾容：“……”</p>

原来方才那句“蠢货”并不是骂他的。</p>

沈顾容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p>

牧谪扶着他上前, 一阵微风传来，将医馆旁的两个灯笼吹得转动半圈，露出一临一关。</p>

那破旧的雕花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从中走出一个红衣的女子。</p>

那女子螓首蛾眉, 容貌倾城，剪瞳微抬，虞星河看得直接呆住了。</p>

女子朝着医馆中盈盈福身，莞尔一笑，竟让这鬼气森森的棺材铺宛如繁花盛开似的。</p>

她柔声说：“妾还会再来的。”</p>

林束和的声音古井无波：“你再来多少次, 我都不会为你医治。”</p>

女子并未觉得气馁, 笑着转身便要离开，但是当视线落在一旁的沈顾容身上时，那双瞳孔骤然一缩。</p>

牧谪看到她的脸色, 警惕地握紧九息剑的剑柄。</p>

他并不像虞星河那般肤浅，一门心思都放在女子那张妖魅的容颜上，反而从她身上察觉到了一股异常违和的气息。</p>

十分危险。</p>

女子失态一瞬，便飞快回神，她风情万种地笑了笑，再次福了福身，转身离开。</p>

当她从沈顾容身边路过时，一股胭脂香微微飘过，呛得沈顾容猝不及防偏头打了个喷嚏。</p>

直到那女子离开后，虞星河才如梦初醒，他满脸通红地“啊”了一声，捧着脸激动地说：“她她她！”</p>

牧谪蹙眉：“你认识她？”</p>

“谁人不识啊？！”虞星河回头看着女子消失的方向，心脏砰砰跳，“她是风露城美人榜上的三界第一美人桑罗敷啊！”</p>

牧谪：“桑罗敷？”</p>

沈顾容皱眉：“第一美人？”</p>

沈顾容不开心，若是他现在眼睛能看得见，倒想要瞧瞧三界第一美人到底长什么模样。</p>

牧谪耳尖地听到他师尊用气音“哼”了一声。</p>

牧谪：“……”</p>

这时，临关医馆里再次传来林束和倦怠的声音：“在外面淋雨好玩吗？”</p>

沈顾容立刻不敢哼了。</p>

牧谪在门口恭敬道：“六师伯。”</p>

林束和道：“嗯，进来吧。”</p>

牧谪称了声是，偏头低声对虞星河说：“六师伯喜静，你不要叽叽喳喳的，当心小命不保。”</p>

还沉浸在桑罗敷美貌中的虞星河立刻捂住了嘴，拼命摇头，表示自己从现在起一个字不吭了。</p>

牧谪这才上前，将木门推开，扶着脚步十分沉重的沈顾容走了进去。</p>

刚走进医馆，一阵浓烈的药香扑面而来，沈顾容还没想好如何和债主打招呼，就听到耳畔一阵微弱的声响猛地朝他扑来。</p>

牧谪将银针用灵力托着，重新飞了回去，稳稳落在不远处的林束和面前。</p>

他恭敬道：“六师伯，您的银针掉了。”</p>

偌大个临关医馆中全是药柜，正当中的墙上悬挂了一幅牌匾，往往别的医馆都是“妙手回春”“悬壶济世”之类的，林束和可倒好，挂了幅“以和为贵”——瞧着字迹，还是沈奉雪的。</p>

牌匾往下，坐着一个人。</p>

林束和一袭单薄白衣坐在木椅中，他微微垂着眼，羽睫落下的阴影遮住眼底的一枚血红泪痣，满脸病色却依旧遮不住一身风华绝艳。</p>

他手中拢着一个夕雾花纹的小手炉，一旁也有火灵石烧出来的火盆，将整个医馆熏得一片温热。</p>

银针落到他面前，他一笑，眼尾轻轻勾起，抬起消瘦露骨的五指将银针捏住，随手在指间把玩。</p>

沈顾容微微颔首：“六师兄。”</p>

虞星河也连忙跟着行礼，明明面前的人哪怕是个凡人轻轻推一把就能推到，但虞星河竟然不敢在他面前有丝毫放肆。</p>

林束和微微抬头，冲着沈顾容笑了一下，好像方才拿银针要沈顾容狗命的不是他一样。</p>

他声音轻柔，约摸是病得太久，气息不足，一句话都说得有些断断续续的。</p>

“十一，许久不见。”</p>

沈顾容还以为林束和见到他就要喊打喊杀，或者破口大骂，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心平气和。</p>

不过这种平静却没给沈顾容多少安慰，反而更加平添了几分担忧，总觉得林束和在蓄力，想要给他致命一击。</p>

他淡淡道：“师兄，许久不见。”</p>

林束和笑着朝他招手：“来我这儿，让师兄看看你。”</p>

牧谪正要扶他过去，就听到林束和淡淡道：“他是瞎了，但腿没断——自己过来。”</p>

沈顾容：“……”</p>

沈顾容只好推开牧谪的手，顺着声音缓慢走过去。</p>

好在临关医馆十分宽敞，路上也没什么阻碍，沈顾容一路平稳地走了过去。</p>

他刚停下，就感觉林束和抬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牵引着他坐在一旁的软椅上。</p>

一旁应该是临着火盆，温暖得沈顾容将大氅脱下。</p>

林束和依然握着他的手腕，冰凉的手指仿佛冰块似的，冻得沈顾容一个激灵。</p>

牧谪尝试着道：“师伯，师尊奔波半日，灵脉被封……”</p>

他刚想说让沈顾容休息休息，林束和就偏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和你师尊多年未见，在此叙叙旧，你们随便寻个房间住下吧。”</p>

牧谪皱眉，见沈顾容一点头，他才颔首称是，带着虞星河去了医馆后院。</p>

只是离开时，他将九息剑悄无声息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避免林束和对沈顾容出手时他能及时操控九息剑阻止。</p>

林束和的手指轻轻摸着沈顾容的脉，时不时敲两下，偏头看着沈顾容，轻声说：“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儿。”</p>

沈顾容见到林束和之前确实是紧张心虚的，但现在自己的脉门被林束和擒在手中，他竟然意外得不害怕了。</p>

沈奉雪的潜意识告诉他，林束和不会杀他。</p>

沈顾容放松身体，撑着下颌，像是在炫耀孩子似的，淡淡道：“牧谪确实是个好孩子。”</p>

林束和笑着道：“我听三师兄说，你都愿意为了那孩子挡天雷，因此还受了天道雷罚。”</p>

“确有此事。”</p>

林束和摸了摸苍白的唇，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p>

沈顾容觉得林束和心情意外得很好，便试探着开口道：“六师兄，前些日子剑阁的那个记账单，你收到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