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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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俞出院那天家里人忙上忙下, 刚到门口就被杨怀玉要求换一身衣服才让进门，说是去去晦气。林俞进门就直奔老太太院子里。虽然家里人尽量隐瞒，但老人还是知道了, 林俞为表示自己真的好全了，一顿卖惨加撒娇，总算是让她放了心。</p>

李随声还特地上家里探望过林俞。</p>

他现在出不了国了, 倒真是尽心尽力帮了他不少忙，联系和合作都日益加深。</p>

这一年事情并不少, 林柏从手里的项目因为这样那样的事迟迟完不了工。</p>

张家睿在六月选择听从家里人安排, 出国上大学。</p>

临走前拉着林俞喝酒，痛哭流涕，说他知道刘彩云一直拿他当朋友根本不喜欢他。末了还问, 是他太胖了吗？还是他不够有钱？</p>

林俞颇无语, 但鉴于他是这么些年难得一直在身边的朋友, 安慰说：“这是缘分问题, 太纠结没意思，你好着呢, 国外大把妞等着你垂爱。”</p>

实际上他没说，跟胖不胖钱不钱没关系, 刘彩云也不喜欢钱。</p>

这姑娘是越来越个性了, 追寻的也和普通人不大一样。</p>

张家睿前脚刚走，她就去了南方，说她受够了北方的干燥和寒冷的冬天, 背着简单的行李去寻找自己的四季。</p>

但他们最后都说，我会回来的，因为这里还有你啊林小俞。</p>

林俞笑笑，觉得十八岁成年的这一年过得还行。</p>

爱情, 亲情，友情，都握在手里了。</p>

有些事，已经发生的或正在发生，只要存在过就会留下痕迹。有的人，即使相隔很远，也会始终放在心底。</p>

谁都一样，林俞自己，他哥闻舟尧，包括李随声，还有三叔所有人。</p>

年底的时候，家里老太太毫无预兆地进了趟医院。</p>

家里人仰马翻。</p>

医院给出的说法是，老太太身体没什么大毛病，但是这人一旦老了，总是要过这一遭的。三叔从外地连夜赶回，常年定居国外的四叔拖家带口也回来了。</p>

好像也就一夕之间的事儿，老太太就突然不好了。</p>

林俞总觉得像在做梦。</p>

梦里的老太太精神抖擞的，挥着鸡毛掸子把几个儿子训得头都抬不起来。</p>

好像还是小时候那样，不管是他还是林烁他们，惹了事就往老太太院子跑，爹妈没一个敢上前动手的。</p>

但是这梦一醒，老太太这一年就八十有二了。</p>

她在医院里住了三四天，还是天天让小姑给她梳头，把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p>

但真的搭着毯子坐在椅子上时，林俞才惊觉，老太太原来已经瘦瘦小小的模样了。不再是过去那个走路虎虎生风，在盛长街撑起门楣，一撑就是几十年的林老太太。</p>

上辈子她过世，生死这道坎很早就没迈过去，林俞觉得现在自己该知足。</p>

可他还是惶惑加不安，这种不安浸透了两世的时光，让他觉得恍惚且不真实起来。</p>

好像这多出来的这些年本身就不存在一样。</p>

从老太太病了，他就丢下手里的所有事，天天泡在医院里。</p>

闻舟尧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天，林俞知道他那段时间在国外特训。在此之前，林俞本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等到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老太太病了的事。</p>

大哥说：“还有三天，我很快回来。”</p>

“哥。”林俞在电话里叫他。</p>

他就坐在医院楼下的花坛边，这一刻听着闻舟尧的声音，让他觉得平静。</p>

他仰头看了看住院部楼上的某个窗口，说：“奶奶会死的吧？”他也不需要闻舟尧应答，自顾自说：“医生是这样说的，每个人都这样说，我爸他们明面上虽然没说什么，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在安排后事了。”</p>

林俞说：“哥，非得死吗？我就想让她长长久久地活。”</p>

活成还是那个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会小心翼翼垫着脚从柜子顶上取出小匣子的老太太。</p>

那里面总是装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和吃食。</p>

是那个他们出门在外，只要有回去的消息，就会在巷子口等待的祖母。</p>

闻舟尧静默良久，最后说：“振作一点林俞。”</p>

他说：“这种事我没办法让你选择看淡，但至少，别那么跟自己过不去。奶奶也不会想看着你这样，明白吗？”</p>

林俞平静嗯了声，轻声说：“我知道了。”</p>

老太太住了几天精神好转，嫌弃医院待不习惯，提出要回家里住。</p>

家里人一商量，哪有不同意的，就连夜回了家。</p>

每个人脸上好像都显得很平常，说说笑笑，该干什么干什么。但彼此相对的时候，心就会猛地往下沉，但这一切都没拿到老太太跟前去。</p>

林俞甚至请了个戏班子，在老太太院子里搭了个戏台，唱的是老太太最喜欢《穆桂英挂帅》。</p>

老太太那两天心情不错，天气冷了也不肯待在屋里。</p>

让人端了个椅子到廊下，听到兴致起来了，还要跟着哼两句。末了说人唱得好，说是要给人加钱。</p>

林俞从木廊下走近，笑着说：“奶奶，这哪能让您掏腰包啊。”</p>

老太太转头看到他，笑眯了眼睛，悄声和他说：“奶奶可是有私房钱的人。”</p>

那神态像是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像个小姑娘。</p>

林俞就在椅子旁蹲下来，小声问：“有多少啊？”</p>

“想知道啊？”老太太歪头和他耳语，“都在房间里那小匣子藏着呢，钥匙我贴身带着。”</p>

林俞歪头：“可是你告诉我就不是秘密了哦，我哪天要是缺钱了，就去把锁给撬了。”</p>

“去吧去吧。”老太太很开心：“钱都留给我们乖仔。”</p>

林俞眼眶发热，压了压还是泛上浅浅的红。</p>

“我有钱。”林俞抓着老太太的手，说：“奶奶，我现在可有钱，咱们家最有钱那个。”</p>

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拍了拍林俞的手背，有种厚实的暖意。</p>

“你呀，没你大哥那么稳重的个性，也不比你二哥三哥皮实。”老太太像是感叹，她说：“但奶奶知道你是最能守得住家的那个。”</p>

老太太摸了摸林俞的头发，最后忽然问他：“乖乖，你想不想分家？你爸他们我是管不着了，但你现在自己生意做得大，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趁着奶奶现在还能做点主，就把你们都分一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