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麟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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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央文有太学，武有麟堂。</p>

太学生可以靠恩荫和科考入仕，成为文官，麟堂生则是通过武试选拔，成为武官。</p>

巍峨牌楼上，斗大的两个字嵌在上头，阳光照来，闪烁着耀眼的金光。</p>

花仔识货：“呵，这墨里掺了金粉！”</p>

“这是太/祖御笔。”姜安城道，又补上了一句，“擅动者斩。”</p>

“哦。”花仔应着，但心想，找个月黑风高之时，谁知道是我动的？再说也不多动，每个字只薄薄地刮一层就好。</p>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p>

进了麟堂，荣王先去上课。</p>

他在麟堂教授箭术。他的箭很有名，称之为“破甲箭”，据说被称为京中第一。</p>

花仔则跟着姜安城去找麟堂的祭酒大人。</p>

路上经过一处，姜安城道：“太学生入学头一件是拜孔圣人，麟堂生则要拜见武圣人。这便是武庙，随我进来。”</p>

“这里还有庙？我最喜欢逛庙会了。”花仔兴兴头头地跟着姜安城身后进庙去，只见这里供的不是菩萨也不是佛祖，而是一个头发胡子都白白的老头，看着倒有点像土地公公。</p>

“莫非是个土地庙？”花仔问。</p>

“这位是武圣太公。”姜安城道。</p>

花仔：“他武功很强吗？”</p>

姜安城看了她一眼，那模样像是暗暗做了个深呼吸，道：“尚父左杖黄钺，右把白旄以誓，曰：‘苍兕苍兕，总尔众庶，与尔舟楫，后至者斩！’遂至盟津。”</p>

“……”花仔眨眨眼。</p>

好在这次不用她提醒，姜安城已经自动道：“上古时代武王兴兵伐纣，太公掌兵会师。太公是史载第一位兴兵会盟之人，辅佐武王开创太平天下，庇佑人间数百年，后世遂以太公为武圣，三百年前又尊太公为武成王。武庙便是武成王之庙，是祭祀太公之处。”</p>

花仔“啊”了一声：“这是姜太公的庙！就是那个姜子牙对不对？”</p>

姜安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身在武庙，直呼圣人名讳是为不敬……”</p>

花仔完全没听他在说什么，一脸兴奋：“你早说嘛，姜子牙熟得很！”</p>

姜安城有些意外：“怎么说？”</p>

“云川城里有个说书先生，别的书都不会说，只会说封神故事，我翻过来滚过去听了有七八百遍了。”</p>

花仔清了清嗓子，起了说书先生的范儿，道，“话说姜子牙以前当过屠夫，卖过酒，一直到七十岁都很穷，连婆娘都很嫌弃他。后来他拿了根直钩去钓鱼，文王就上钩了，他就当官了！我还记得他当官以后回家，他的婆娘想找他重温旧梦，结果他拿水泼在马前，告诉他婆娘，覆水难收，所以前缘不能再续。不过依我看，他定然是升官发财，想另找年轻漂亮的——！”</p>

花仔还想往下说，姜安城忽然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p>

他手上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迅速弥漫在她的鼻前，隔绝了庙内烧着的香火气。</p>

什么味道呢？</p>

好像在哪里闻过？</p>

没等她闻个清楚明白，他已经收回了手，脸色不大好看：“圣人面前，须得慎言。赶快磕头行礼，拜见太公。”</p>

“哦。”花仔可没忘记自己才得罪过他，立马老老实实拈了炷香，恭恭敬敬拜了几拜，将香插进了香炉当中。</p>

拜完之后，略有点好奇，“这里怎么没有庙祝？”</p>

一般这时候，庙祝该出来劝人捐功德了。</p>

姜安城没有回答，转身走了出去。</p>

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接花仔任何一句闲话。</p>

因为底下多半是一大堆废话。</p>

足以把太公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那种。</p>

*</p>

寻常人入麟堂就读，需要先考骑射，再考兵法，如果有正五品以上官员的荐书，则可以带着户帖免试入学。</p>

而姜安城是正二品大员，又是炙手可热的姜家少主、天子近臣，这般身份，无论是搬出哪一个，都够安排七八个麟堂生徒的。</p>

因此祭酒周珉是飞一般地迎了过来，说了一大堆恭维话之后，只问了一下花仔的名字，便命人记名造册，送入上舍。</p>

姜安城道：“此子尚需磨练，就从外舍读起吧。”</p>

周珉哪敢反对，连忙改了，然后恭恭敬敬地送姜安城。</p>

姜安城举步便走，花仔一把拉住他：“等会儿，什么上舍外舍？”</p>

周珉笑呵呵道：“小公子放心，韩松会带你去的。”</p>

跟在周珉身边的是个穿蓝袍的年轻人，花仔注意到了，麟堂生徒好像都穿这个。</p>

这人身形削瘦，脸上没有三两肉，带着一脸的笑意，大概是太瘦的原因，年纪轻轻便笑出了一脸的褶子，“花师弟放心，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p>

“哦。”花仔点点头，却一时没松开手。</p>

姜安城的衣料沉实柔滑，握上去手感太好了，更重要的是，离得近，她又嗅到了那丝很好闻的味道。</p>

她把他的袖子拽过来一点，打算好好闻一闻，袖子却如握在掌心里的水，一下子流走了。</p>

姜安城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已经敏锐地猜到了接下来准没什么好事，他道：“跟着你韩师兄去，勤勉上学，不得惹事。”</p>

“好勒，知道了。”</p>

花仔听话地跟着韩松走。</p>

姜安城忽地又叫住她：“站住。”</p>

然后过来两步，看着她。</p>

韩松十分乖觉，“花师弟，我去前头等你。”麻溜地走到前面去了。</p>

姜安城方低声道：“麟堂只收男弟子，所以你须得留心隐瞒你的身份，对外只说是姜家的远亲便是。尽量与同窗保持距离，不可让人发觉你是女子。”</p>

花仔这才明白桑伯早上为什么让自己换上这么一身。</p>

“放心吧夫子，我知道了。”</p>

她说完就走，头也没回。</p>

秋日的阳光洒在她的发上，风吹动她的衣摆，她一身浅蓝色的衣裳，很像此时天空的颜色。</p>

她身量虽小，步子却大，大步流星走向韩松，忽然一时兴起，掂量着拍了拍韩松的胸膛。</p>

韩松给她一下子拍得连退三步：“咳咳咳……”</p>

“太瘦了。”花仔摇头，“麟堂生徒都像你这样么？”</p>

“这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事，我的本事在别处。”韩松捂着胸膛答，然后凑近一步，悄悄问道，“你看小姜大人的脸色好像不大好，是不是生气了？”</p>

花仔回头，只见姜安城尚未转身，正皱着眉毛看着她。</p>

花仔大力挥手，大声道：“夫子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人知道我的身份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