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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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门，就见桑伯手里捧着托盘，走来。</p>

“花公子早。”桑伯等人全都统一口径，在别院也这么称呼，他满面笑容，“这入秋之后，一日比一日凉了，花公子先喝一盏参茶暖暖身子吧。”</p>

清晨先喝一盏参茶是姜安城的习惯，花仔还嘀咕过七十岁的老头才会这么干。</p>

看在参茶比较贵的份上，花仔端起来就打算一口闷，只是才喝一口，就差点儿喷出来。</p>

参茶原来就是这个味儿？这跟喝药有什么差别？</p>

花仔一脸同情：“你们主子天天的就喝这个？”</p>

“主子向来睡得少，公务又繁重，早起喝一盏参茶，能提神。”桑伯劝道，“花公子天天跟着主子，也辛苦得很，这是最最上等的野山参，对身体最是滋补了。”</p>

作为一个打劫能手，花仔当然知道野山参有多贵，原想看在钱的份上捏着鼻子喝了，但鼻子表示不肯，她尝试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也太难喝了。”</p>

桑伯笑容里多了一分慈祥，“主子小时候也是不爱喝的。”</p>

“那他还喝。”花仔算是知道为什么姜安城不管吃什么都看不出表情了，摆明是一大早就被这玩意儿搞坏了胃口，吃什么都一样。</p>

“后来主子长大了，不爱喝的也会喝，不爱做的也会做……”说话间桑伯的神情有几分感伤，不过目光落在花仔身上，又重新微笑起来，“那花公子喜欢什么？我吩咐人去准备。”</p>

花仔看着他的眼睛，吐出一个字：“肉！”</p>

桑伯为难：“……这个，主子不让……”</p>

花仔摆摆手，“算了，不指望你们，昨晚上跑那么快，一看就是他那边的——你笑什么？”</p>

不知道为什么，一提昨晚，桑伯脸上就现出一种奇特的微笑，又欣慰又感伤的样子。</p>

“没什么。”桑伯道，“我是替主子高兴，主子他终于……”说着，眼圈儿都红了，连忙举起袖子拭泪。</p>

花仔后退一步，狐疑地看着他。</p>

一个年纪一大把的老头子，说掉眼泪就掉眼泪，太奇怪了吧？</p>

桑伯镇定下来，也为自己的失态请罪，又絮絮叨叨告诉花仔姜安城许多日常习惯，比如喝茶只喝碧螺春，只用上一年的雪水，喝酒只喝竹叶青，口味清淡，不喜欢吃辣的、酸的、咸的、甜的……</p>

听到这里的时候花仔朝天翻了个白眼——那就让他顿顿吃白饭呗！</p>

眼看桑伯还要往下说，花仔咳了一声：“我饿了。走了。”</p>

说走就走，快步逃离。</p>

桑伯看着她飞一般的身影，微笑着，点点头，这是……害羞了啊。</p>

*</p>

从后院到前厅吃饭，要经过一片竹林。</p>

竹林里，晴光和云影两只仙鹤正在池塘边剔翎。</p>

看见花仔，忽然发出一声嘹亮鹤唳，然后双双飞过池塘，越过院墙，飞过墙那边去了。</p>

花仔心说这两只鸟变得也太快了，她第一天来的时候，它们还伸长了脖子凑过来问她讨食呢。</p>

不过，看着院墙，花仔停下了脚步。</p>

院墙那头，是荣王的别院。</p>

花仔听说这两所院子还是在姜安城和荣王一起在太学读书时置下的，开始是姜安城为了节省时间，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开始文武兼修，还要去麟堂，遂选在这条离太学和麟堂都挺近的巷子。</p>

荣王则单纯是因为钱太多，看好友买了，他也顺便买一个。</p>

除了自家的封邑外，荣王还有一个十分有钱的外祖——扬州卫氏。</p>

这么有钱且不立规矩的荣王家……一、定、有、肉、吃！</p>

花仔脚尖一点地，跟在两只仙鹤身后，掠进了荣王的院子。</p>

片刻后，饭桌上堆上山一样的肉菜，花仔以风卷残云的速度疯狂进食。</p>

荣王带着才从床上爬起来的慵懒，身上披着一件家常外袍，打了个哈欠：“你这是多久没吃过饭了？你家夫子虐待你？”</p>

花仔疯狂点头。</p>

只管饭不管肉，不是虐待是什么？</p>

“安城过于严厉了，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我回头跟他说说。”在荣王心里，花仔顶多十四岁。</p>

花仔连忙阻止了他，“你一说，我连这点肉都吃不上了。王爷，你要是想帮忙，以后就管我的饭吧。”</p>

荣王答应了。</p>

“好兄弟！”</p>

这一顿花仔吃得心满意足，吃完继续翻/墙回去。</p>

刚落地，就见竹林下，池塘边，姜安城长身玉立，一身官服在渐明的天光里明净夺目，眉眼被衬得十分鲜明。</p>

“夫子早啊。”花仔吃得好，心情也好，笑眯眯，眉眼弯弯，一脸灿烂，“要去早朝了吧？”</p>

“你去隔壁干什么了？”姜安城眉头皱起一点，审视着她。</p>

“我帮你看着那两只鸟去了。夫子你是不知道，那两只鸟跑到荣王院子里大吃大喝，把食盆吃光了。”</p>

姜安城：“……你说的是你自己吧？”</p>

“怎么可能？！”</p>

花仔早有准备，为了掩盖自己跑去吃肉的事实，吃完饭还逮着晴光和云影薅了好一阵子毛，她义正辞严地凑到他面前，“你闻闻，我身上都是鸟毛味儿，光顾着抓鸟了，你闻闻！”</p>

天边是一种淡青的颜色，朝阳刚刚升起，周围还伴着明媚的霞光。</p>

霞光与阳光在天地之间交织成一种温柔的、清浅的金色，洒在花仔的脸上，少女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会发出玉光，眸子晶莹黑亮，瞳孔深处仿佛都是金色的。</p>

太近了。</p>

近到让他不由想起，面前这个人虽是无法无天任意妄为的沙匪，但也是像花朵一样正准备绽放出一生最美丽姿彩的少女。</p>

反射性地，姜安城后退了一步。</p>

“下不为例。”</p>

他在转身离开前，板着脸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