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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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这里等着。若我没有出来，天黑之后，循着夜明珠粉的光回去。”</p>

姜安城说完，起身朝山林走去。</p>

“主子！”</p>

“小姜大人！”</p>

季齐和徐文正两人下意识就想跟上。</p>

但姜安城一脚踏入两棵大树之间，光天化日之下，身影就在两人面前消失了。</p>

只有一句话传来：“阵法复杂，不得擅动。”</p>

还好徐文正见机得快，一把捞住了他的衣袖，把他拉了回来。</p>

两人面面相觑，额头都出了一片冷汗。</p>

这是什么诡异的地方？主子就这么一个人进去了？</p>

季齐和徐文正看不到姜安城，姜安城却可以看见他们。</p>

阵法多依据八卦方位而设，他从生门踏入，临时更改了生门位置，季齐便一脚踏空。</p>

这便是阵法的诡异之处，些许改动，就能改天换地。</p>

确认众人都不敢再乱动一步之后，姜安城转身向着阵法深处走去。</p>

传说中的高阶阵法，就是这内阵了。</p>

忽地，巨大的响动从前方传来，一棵大树咔啦啦朝着南方倒下。</p>

“来啊！上啊！老子怕你们啊！”</p>

这是……花仔的声音！</p>

高阶阵法，可以借用山川地势，左右人的心智。</p>

也就是说，在这里，所见所闻，真假难辨。</p>

脑中有疑虑，身体却有自己的反应。姜安城立即加快了脚步，赶到时大树轰然倒在了地上，激得地上的落叶片片飞起。</p>

花仔，就在前方。</p>

周遭已经被砍出了一片空地，不知有多少棵大树遭了殃，而她犹不肯停手，陌刀挥舞，仿佛面对无数劲敌。</p>

“花仔，住手！”</p>

他大声叫道。</p>

声音之大，震得自己的耳朵都嗡嗡响，但花仔依旧在挥刀。他清晰地看到她的额角有汗水滴下来，气息也不大稳定，胸口急剧起伏。</p>

姜安城想要冲过去阻止她，可明明近在眼前，一步踏出之后，她骤然就消失了。</p>

再退出来，才重新看到她奋力厮杀的样子。</p>

一颗心仿佛被埋进了炭火中，焦灼得难以忍受，姜安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p>

阵法是人力所布设，有生门，有死门。入死门将触动阵法，入生门则能破阵。</p>

生门……生门在哪里？！</p>

“真是个好学生，这种时候还能镇定得下来。”</p>

曾经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姜安城转身，就看见了从大树后缓步走出来的谢明觉。</p>

比起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谢夫子，现在的谢明觉好像苍老了二十岁，削瘦得像一抹幽魂，如果不是知道他在这里，姜安城几乎认不出来，“谢夫子……”</p>

“姜安城，别来无恙。”谢明觉脸上带着一丝狞笑，“我原以为还要再耗上两个月，兵部那群酒囊饭袋才会求你出手，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p>

“现在我来了，你可以放了她。”姜安城看着他，“她不是姜家的人，跟谢家的事全然无关。”</p>

“你的玄铁扳指都在她的手上，她还跟姜家无关？”谢明觉冷笑，“再说你行事素来沉稳，不把外阵摸透绝不会进内阵，今天却只转了两圈就进来了，都是为了这个女孩子吧？呵，她早晚都是姜家的人，先让她困死在这噬心阵内，也算是替你们姜家先偿了一份罪孽。”</p>

姜安城沉声道：“我知道，谢家出事，全是姜家的错……”</p>

“当然是姜家的错！我谢家一家子书呆，除了读书做学问什么也不会，我父亲读了一辈子书，遵从儒家之道，忠君无二，为护皇室得罪了你们姜家，所以你们就给他按了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判了他腰斩之刑！”</p>

姜安城痛苦地握紧了拳头。</p>

对，谢家所谓的罪名，只不过是姜家清除异己的手段。在姜家与风家争斗不休的路上，谢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p>

“谢夫子，是姜家对不起你……”</p>

谢明觉大笑：“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少家主，你一句对不起，能换回我谢家一百多条人命吗？！”</p>

姜安城无法回答。</p>

他是少家主，但家族真正核心的权术纷争，父亲从未让他过问。</p>

他是在谢家抄家之后才得到消息，待他赶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p>

“我是姜家少家主，姜家做的错事，理应由我承担。”姜安城道，“谢夫子，你要做什么请冲我来，我绝无怨言。花仔只是一名麟堂生徒，扳指也是我暂时给她借用，她真的和姜家毫不相干。”</p>

“当然要找你，我就是为了你布置了这个噬心阵，这是我走遍天下才学来的阵法，比我教给你的所有阵法都高阶。”谢明觉眼睛里闪烁着怨毒而冰冷的光，“你看好了，她已经陷入了噬心阵的死门中，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噬心阵会让你陷入最大的恐惧之中，而这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从昨夜到现在，一直杀个不停。她很厉害是吧？可阵法比她更厉害，只有两个法子能让她停下来，一，等她累死，二，等她发疯。你喜欢哪一个法子？”</p>

陌刀重一百多斤，在花仔手里挥舞成了一片寒光，没有谁的体力经得起这样的消耗，即便是花仔。</p>

她惊人的力气顶多只是延长这恐惧的刑期，让她比普通人受更多的痛苦。</p>

“谢明觉！”姜安城一把扼住谢明觉的咽喉。</p>

谢明觉毫不畏惧，仰天大笑：“哈哈哈哈，难受吗？心痛吗？你知道当我回到谢家看到满地鲜血，心里是什么滋味吗？现在你就来尝一尝吧，我要让你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p>

他的声音到这里顿住，因为他这才发现姜安城抓住他并不是为了威胁，而是要控制住他的行动。</p>

就在之前，姜安城已经悄然改动了几处阵法的布局，而在控制住他的这一瞬，姜安城挪动了挡在身边的一块大石。</p>

这块大石足有四五百斤重，正常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推得动，但姜安城推动了。它发出咔咔连响，慢慢转移了方位。</p>

刹那间，林间的风好像停了停。</p>

再然后，风向起了变化，仿佛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吹来，带来一丝微茫的、让人为之眩迷的气息。</p>

“你——”谢明觉吃惊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p>

“请夫子恕罪，我于阵法一途的造诣平平，始终比不上夫子，所以无法破阵……”</p>

姜安城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那些被压在最深处的记忆在阵法的催动下冉冉重生在他的眼前，他用尽全力克制住心神，声音依然保持着一如往常的清冷镇定，“但我可以逆转死门。”</p>

“我原本想等你看着心上人死在面前，再推你入死门，让你发狂而死，没想到，你竟然自寻死路……”谢明觉笑得近乎疯狂，“好，很好，姜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了，我真想看看，等他来为你收尸的时候，是什么表情！”</p>

姜安城松开了谢明觉，“你可以走了。”</p>

谢明觉脸上带着一丝奇异的笑容：“姜安城，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吗？只要我一动，你立刻就会跟着我离开。我不会走的，我会陪你一起在这死门里，耗到你死为止。”</p>

姜安城没有再说话，他盘腿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尽量克制自己，不让心神陷入幻觉。</p>

但，阵法太过强大，心底埋得最深的恐惧，像雾气一样弥漫开来，化在空气里，凝成实体，向他扑来。</p>

“阿城，我要走了，如果我没有回来……”</p>

“你要小心……”</p>

冷汗从额角滑下来。</p>

这是……大哥……</p>

“夫子！”</p>

脆生生的一声，让姜安城睁开了眼睛。</p>

花仔就在面前，手抚上他的面颊，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脸颊上，一对眸子像是水洗过，黑亮照人，里面全是惊喜，“夫子你怎么来了？”</p>

这是……真的吗？</p>

还是……幻觉……</p>

作者有话要说：　　嘤，抱歉今天更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