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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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师了，夫子你不高兴么？”花仔认真地问。</p>

“怎么会？”</p>

“我也觉得奇怪，我要走了，你再不用这么辛苦为我忙这忙那了，这不是好事儿么？”花仔道，“可是你为什么笑起来跟哭似的？”</p>

“……我没有。”</p>

姜安城拉开她的双手。明知道她神力过人，可握着这样纤细的手腕，他一点儿不敢用力，一是怕弄疼她，二是怕……再握着，自己便不愿松开。</p>

“你学有所成，我不负所托，心中甚慰。”姜安城微微吐出一口气，神情已经如常，“你今日不必随我入宫了，回去收拾行囊，明日上路吧。”</p>

花仔一愣：“明天就走？”</p>

“你要学的已经学得差不多，早些回去带兵操练，对你更有益处。”姜安城一面折好书信，一面道，声音平静无波，“你还有一堆狐朋狗友，想必还要话别，下车去吧。”</p>

花仔想想也是，“好勒，那夫子我走啦！”</p>

她说着，也不招呼车夫，一掀帘子就跃了下去。</p>

动作干净利落，稳稳落地，转眼便去远了。</p>

姜安城坐在车内，背脊依然挺直，神情依然平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信纸总是塞不进信封里。</p>

许久之后才发现，那是因为他的手微微颤抖。</p>

他捉住自己的手，竭力控制住自己。</p>

何必？</p>

他从她来到他身边的第一天就知道，她终有一天会离开。</p>

尤其是这两个月，他清楚地明白，每过去一天，距离她离开的日子，就近了一天。</p>

现在，这一天终于来了。</p>

*</p>

荣王是一位闲散宗亲，每天的日子过得甚是逍遥，这天带着自家的箭队去城外打了猎回来，一踏进厅门赫然就见厅上坐着姜安城。</p>

荣王忍不住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兵部衙门么？”</p>

姜安城不单在他厅上坐着，面前还搁着一壶酒，荣王走过去拎起来晃了晃，已经快见底了，“阿城，你怎么了？”</p>

“我没事。”姜安城口齿清晰，目光平静，“只是不想待在衙门里。”</p>

因为，她跟着他在那里混了两个月，那里的每一把椅子、每一片墙面、沙盘里的每一面小旗帜……全都有她的影子。</p>

“那你不回家教导你的好徒弟？”</p>

姜安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p>

回去……他本来是想回去的，可是马车驶到院门口，他却忽然有点不敢进门。</p>

时近黄昏，她应该已经跟韩松他们话别完毕，正在屋内收拾行装。</p>

单只是想到这个画面，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根本不想去见。</p>

“找你喝酒，问这么多作甚？”姜安城把酒杯重重地搁在桌上，“再取酒来！”</p>

荣王瞧他这模样，知道不对了，一面命人去取酒，一面让人去隔壁打听看看发生了什么事。</p>

片刻后，去打听的下人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小姜大人，你家房子着火了！”</p>

“什么？！”荣王大吃一惊。</p>

“着便着吧。”姜安城淡淡一笑，“烧便烧吧。”</p>

荣王瞧这家伙脑子已经不清楚了，急问那下人，“怎么回事？怎么着的火？是有刺客吗？可有人受伤？”</p>

下人忙道：“不是不是，没有刺客，是那位花公子不小心把厨房烧了……”</p>

下人也算是这边的老人了，还从未见过雍容镇定的小姜大人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呆了一呆，吃吃道：“小人也不清楚……桑伯他们正忙着救火呢……”</p>

*</p>

别院里的火已经扑下去了，只剩几缕青烟。</p>

花仔和桑伯及一众下人全都被雷劈过似的，头发凌乱，满面焦黑，</p>

厨子心疼：“我晒了好几袋的蕈干啊！就这么一把火没了啊！”</p>

“烧没了再晒就是，嚎什么嚎？”桑伯瞪了他一眼，然后慈眉善目地安慰花仔，“花公子，不妨事，主子定然不会生你的气的，烧一间厨房怕什么？咱们别院大，再盖一座就是了。”</p>

花仔脸上一片茫然：“我看夫子做菜明明很容易的……”</p>

她明明已经看过很多遍了！</p>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夫子不在。</p>

只是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就听得有人急步而来，回头一看，她当场呆住。</p>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夫子这时候怎么回来了？！</p>

姜安城看见她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一颗心才悠悠荡荡地归了位，这口呼吸才顺了，“怎么回事？”</p>

“我……我就想做个烤全羊……”花仔挠挠头，一挠从鸟窝般的头发里摸出一根引火的干稻草，赶紧掏出来扔了。</p>

姜安城：“你这叫烤全羊？你这是烤厨房吧？”</p>

花仔本来就没脸见人，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抬不起头来了。</p>

她一脸都是黑灰，搭拉着个乱糟糟的脑袋，垂头丧气地站着，姜安城就算是有气，那气也转瞬就随着青烟一起飘走了。</p>

“主子，花公子可是为了您下厨的呀。”桑伯立即道，“花公子说您为她烤了那么多只羊，她也想为您烤一回。就是火势略大了一点，一时没收住，想来再练练就好了。”</p>

姜安城一怔，“你……为我下厨？”</p>

花仔只觉得丢脸死了：“我这不是想着要走了么……嗐，别提了，老子再也不烤了！”</p>

姜安城的心像是被温温的汁液包裹住了，又甜又酸又暖，一时间喉头微微哽住，静了静，他开口：“跟我来。”</p>

花仔跟着他回了房，他拿布巾打湿了，一点一点替花仔擦脸上的灰。</p>

他的动作细致极了，轻柔极了，花仔觉得他好像是在擦拭一块美玉，或是一件瓷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