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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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等季齐回去接，桑伯便坐着马车来了，手里抱了个极为考究的大盒子，喘吁吁道：“老奴该死，老奴一早就去了香合坊，但这里头有几样点心非得现做，所以略等了等。”</p>

一面说，一面把盒子交给花仔。</p>

花仔接过来，喉咙里莫名就有点紧涩：“夫子你……还送我点心？”</p>

“你误会了，这是托你带给阿容的。”姜安城看着她，一直控制得完美的声音，到这里还是泄漏了一丝温柔。</p>

因为他知道，她一定带不到。</p>

而这正是他所希望的。</p>

花仔有点失望，但更多的居然是松了口气——如果夫子说是，她简直怀疑自己会哭出来，真是莫名其妙。</p>

“嗯，知道啦！”她用力吸了口气，把心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情绪全吐出去，她坐在马背上望向姜安城，哪怕心上缚着的那根绳又开始被扯紧，紧到有点发疼的程度，她也没有允许自己再闪避。</p>

她直直地看着他，看着这个给她最多教训和管束的人，也是给她最多教导和温柔的人。</p>

她朝他微笑，“夫子……”</p>

眼眶酸胀，还有点热热的，辣辣的。</p>

这种感觉她从前非常陌生。</p>

但大年初二那一次，在姜家时，她已经知道了这是什么滋味。</p>

在那颗眼泪落下来之前，她策动缰绳，转过了身。</p>

“我走啦！”</p>

三个字被甩落在空气里，人已经一骑绝尘，奔赴前方，再也没有回头。</p>

姜安城一直站在原地，一动未动，整个人似已凝固。</p>

只有目光，一直望着那视野尽头的黑点，直到，再也望不见为止。</p>

“花仔……保重。”</p>

他的声音轻到了极点，转瞬飘散在风中。</p>

*</p>

回去的路上，桑伯坐在马车上，一直不敢开口。</p>

姜安城坐姿依旧笔直，脸上依旧是清冷沉静，没有什么表情。</p>

看上去似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不一样。</p>

但桑伯知道，太不一样了，这样的主子好像只是一具空壳，主子身体里最重要的东西仿佛已经在官道边被掏了出来，让花仔带走了。</p>

桑伯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忽然马车的马匹嘶鸣，马车也猛地一顿，桑伯的脑袋在车壁上重重地磕了一下，不由掀开帘子喝道：“老石，你搞什么鬼？！”</p>

车夫忙请罪：“这几个娃娃斜刺里疯跑过来，我差点儿没刹住，主子没事吧？”</p>

姜安城坐车内，没有动，也没有答话。</p>

马车前站着几个小孩，大约是吓傻了，一动不动。</p>

那几个孩子看穿着是城郊农人家的，昨日人们在这里过上祀节，草丛间树枝上残留了不少风筝，这些孩子便寻了一些品相完整些的来放，此时有些手里拿着线轴，有些手里拿着风筝。</p>

姜安城身边的人，从桑伯到车夫，皆是知道主子习性的，也没有为难那几个孩子，只吃嘱咐他们眼睛看路，莫要乱跑。</p>

孩子们这才缓过来，连忙跑开。</p>

车夫正要扬鞭，桑伯也正要放下车帘，姜安城忽然道：“别动。”</p>

桑伯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那几个孩子在地上铺开一只大风筝，绑上线，便放了起来。</p>

那风筝又大又精致，是一只巨大的老鹰。</p>

不知是从哪年起，上祀节有了风筝传情的习俗，彼此心悦的未婚男女会一起放风筝，据说风筝飞得越远，两人之间的缘分便越深厚。</p>

所以，昨天这片地方，放风筝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p>

花仔逛吃逛吃塞了一肚子好吃的，到了黄昏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空出偌大的地方，便开始放风筝。</p>

这个上祀节对花仔来说，或许只是一个颇为有趣的节日，但对姜安城来说，却是精心安排丝毫不容出错的一天。</p>

可是风筝一放，姜安城就知道自己算错了。</p>

花仔根本不需要和他一起放，她一个人便能扛着大风筝跑得飞快，一面把风筝送上天，一面麻溜地松着线。</p>

而他当时所能做的，只能是在旁边看着她举着线轴，回头对他露出大大的笑容。</p>

“夫子，你看咱们的风筝飞得最高啦！看来咱们的缘分最深哈哈哈哈哈！”</p>

她的笑容是那样灿烂，仿佛还在眼前，笑声是那样清脆，仿佛还在耳边。</p>

——不是的。</p>

姜安城看着孩子们手里的风筝，在心里轻轻地道。</p>

在这里便被捡到，显然，它并没有飞出多远。</p>

原来你我之间的缘份，老天真的看得清清楚楚。</p>

半年。</p>

只得半年。</p>

仅此半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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