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金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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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城杀了她?”</p>
姜原的声音里有一丝讶异, 问,“确实死了?”</p>
夜枭点头:“属下确认过。呼吸已停,心脉已歇,确实已死。”</p>
“我倒没想到, 他能下这个手。”姜原沉吟半晌, “好,这才是我姜家未来的家主。不负我对他的一片苦心。”</p>
只是, 他说了顿了顿, 问道,“只是,你觉得以阿城的剑法, 真能一招置她于死地?”</p>
“据属下看, 是她有心求死。”夜枭道, “也许是风长天大势已去,少家主又冷酷绝决,她不想活了。”</p>
“呵,怎么, 在你的眼里,天虎山二当家是那种会自己寻死的人?”姜原起身, “走吧,我倒想看看, 她是怎么死的。”</p>
只是还未走出书房, 便有暗卫来回禀, 姜安城带着花仔去了别院。</p>
姜原的眸子里滑过一道锐利的光, 微微勾了勾嘴角:“死便死了,还要择地停灵么?”</p>
*</p>
姜原来到别院的时候,桑伯正一面拭泪, 一面带着下人们扯起白幡,挂上白灯笼。</p>
下人们脸上也都带着泪痕,个别人抽抽咽咽,被桑伯一眼瞪过去:“仔细些,别在主子跟前哭出来!”</p>
然后众人才看见姜原,眼泪顿时吓回去了,全跪在地上不敢动弹。</p>
“少家主呢?”姜原问。</p>
桑伯连忙擦了擦泪,带路。</p>
原先焚毁的那片废墟之前被花仔清理干净了,只是还没有等她重建,便被姜安城制止,从那以后别院少了一片废墟,多了一块空地。</p>
桑伯一直小心翼翼打理着这片空地,时时命人除去杂草,甚至连两只宝贝仙鹤也不常在这一片折腾——在桑伯的心里,这间厢房的重建那是早晚的事,差别顶多就看是花仔来重建还是主子来重建。</p>
可是……今夜他才知道自己错了。</p>
月光泛白,照着这片空地。</p>
空地上停着一具棺木,通体纯金,遍镶宝石,那是某年某月某月,姜安城醉中让桑伯去订制的。</p>
桑伯跑遍了京城所有的棺材铺,没有一家接得起这样的生意,后来才发现自己找错了方向,这事得去银楼。</p>
黄金棺材,与其说是棺材,不如说是一件巨大的首饰。</p>
棺材打好之后,因为太过庞大,一直停在后院库房里,倒是因此在房屋被焚之时逃过一劫。</p>
姜安城跪在棺材前烧纸钱。</p>
人们事死如事生,纸钱做成一只只金锭与银锭,看上去几可乱真。</p>
他的动作很慢,一锭一锭的纸钱慢慢放进火盆,眼神木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跪在这里的只是一具躯壳,神魂已经被抽离。</p>
月光清寒,笼罩在他身上,像是给他周身裹了一层寒冰。</p>
“阿城。”</p>
姜原唤了一声。</p>
姜安城状若未闻。</p>
“姜安城!”</p>
姜原抬高了一点声量。</p>
姜安城慢慢地抬起头,脖颈处仿佛变成了木偶,几乎可以听得到关节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p>
“父亲,不管你有什么事,以后再说行吗?”他的声音平平板板毫无起伏,“她喜欢金子,我要给她多烧一些。”</p>
姜原皱起了眉头,视线望向棺内。</p>
黄金质地在月光下闪烁着一层冰冷的光,花仔躺在棺材内,闭上眼睛,看上去仿佛只是睡着了。</p>
只是胸前的血迹染红了衣裳,在夜色中看起来暗红发黑。</p>
“阿城,你辛苦了。你能下得了手,为父很是欣慰。若无如此手段,我也不放心将姜家交给你。”姜原的声音里满是叹息,“不过,为父有个疑问,纵横北狄的花将军为何会死在你的剑下呢?她当真是死了么?”</p>
姜安城眉毛都没有抬一下,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只是静静地烧纸钱,好像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p>
“少家主的剑法是暗杀之招,沙场征战花将军独竖一帜,但论杀人,少家主技高一筹。”一旁的夜枭忽然开口道。</p>
姜原忽然回头看向夜枭,神情温和,嘴角甚至有丝淡淡的笑意,“夜枭,我问你了么?”</p>
夜枭一凛,立即后退一步:“属下失言。”</p>
“你可怜他,是么?你觉得他亲手杀死了心爱的女人,心中痛楚万分,很是可怜,对么?”姜原微笑地看着他,只是这微笑像是纸糊上去的,薄而且僵硬,“你是不是还觉得我甚是过分,不单不给他独自舔伤口的机会,还想把他的伤口扒出来瞧上一瞧?”</p>
姜原一面说,一面走近他:“你可以同情姜安城,但你不能同情姜家的少家主。在这世间,谁有资格可怜姜家未来的主人?”</p>
夜枭不敢回答,伏地请罪。</p>
姜原向他伸出手,夜枭抬起头,明白了姜原的意思,将一把匕首呈到姜原手中。</p>
姜原握着匕首,走向棺材。</p>
“阿城,到底是杀人的剑法厉害,还是征伐的刀法厉害,其实并不重要。”姜原轻声道,“重要的是人已经死了。虽然我们不大知道她为什么会死,不过她既然愿意死,那么我们就让她死得再彻底一点,可好?”</p>
他的语气轻柔舒缓,手上的动作又狠又快,匕首的寒光映着月光一闪,朝棺材内花仔的脖颈狠狠划下。</p>
匕首在花仔脖颈上方停下,鲜血沿着刀尖,一滴一滴滴到花仔的身上。</p>
一只手握住了匕首。</p>
姜原抬头看向姜安城。</p>
他几乎认不出这是姜安城。</p>
姜安城脸上沉静冷漠的神情不复存在,像一件裂作片片的瓷面具,从脸上剥落了下来,底下真实的面孔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眼眶却红得绽出血丝,一对眸子幽深漆黑,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冰冷到极点的疯狂。</p>
“松手!”姜原怒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轻易不得毁伤,你——”</p>
他的话没能说下去,因为姜安城不但没有松开手,反而握着匕首,一点点把匕首往上抬。</p>
越用力,血便流得越快,流得越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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