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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车骑将军不修德行,必然会多与他人结怨,此乃我等可趁之机也。稍作移花接木之计、便可成借刀杀人之谋,何必去禀于天子?如若天子作书申责之,必会打草惊蛇,让其有戒心,我尚可报怨邪?”
“再者,如今朝廷蓄力兵出凉州,丞相夙夜操劳。我虽被折辱,又岂能因私事而再添丞相心忧?”
“公渊此番进言,虽出于好心,然却失于谨密也。日后当引以为戒!”
一番亦责亦教的话语,带着几分怒其不争的遗憾悉数道出。
且郑璞没有掩饰,自身绸缪着让刘琰万劫不复的狠戾之心。
亦挑明了他对傅佥的期待,是凡事皆要谋定而动、有朝一日可成长为事无巨细皆思虑周全的统帅!
如此推心置腹、饱含殷殷期待的训话,自是让傅佥羞愧难当。
觉得辜负了数年来郑璞的倾囊相授。
万幸的是,他尚且年少,依旧有奋发向前的机会。
而他如今辗转难眠,乃是郑璞训示罢了,还给了他一个考验。
曰:“你数月后便一十有六,我本想趁着归来成都之际,请天子授予你职责入军中历练。然而,经由此事,乃知你学识尚不堪任事,便就此作罢吧。且你既将此事禀于天子时,声称意难平。那么,我与你个机会,你且来自主报车骑将军辱我之仇吧。如何作,皆无需禀于我。何时成事,我便何时请天子授予你职权领军。”
师徒如父子。
郑璞将自身之辱当成了考验,交予他来报复,亦然是不无不可。
这令傅佥既是兴奋难耐,又是心有惶恐。
兴奋,一是他身为弟子,早就对车骑将军刘琰切齿久矣!今被许与自主筹画复仇之事,自然是欣然鼓舞。另一是首次被嘱事,以及郑璞打算让他领军历练了。
将门之后,大好男儿,岂有不期待着金戈铁马的那一天?
而惶恐,则是担心自身才智不足或者思虑不周,将此事办砸了,让郑璞沦为笑柄。
尤其是他已经冒失过一次了。
是故,他心中细细回忆先前读过的兵书以及郑璞的解惑教导,想着如何“移花接木”,思虑着谁可“借刀杀人”。
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还努力回忆着,车骑将军刘琰曾经得罪过的人,亦或者是其被时人诟病之处。
尚有他自己能引为助力的人。
亦然,郑璞想让他习惯用统帅思维去考虑问题的目的,隐隐达到了。
半月后。
日过中天,偏西而去。
郑璞一身喜服端坐在战马上,缓缓往城北西乡侯府邸而去。
他的前方是扈从乞牙厝等部曲开道;两侧是张表、赵统、向平以及马忠之子马脩等临时宾客;身后则是弟子傅佥驾着迎新妇的马车。
婚,昏之礼也,皆是选在黄昏阴阳相交之时举行。
此时礼仪风俗,昏礼分为前礼、昏礼、后礼三个步骤。
前礼乃“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后礼乃时翌日新妇早起、沐浴,端着盛有枣、栗和腶修的竹器到公婆寝门外等待。“枣”取早起之意,“栗”取颤栗之意,“腶修”取振作之意。
而昏礼的流程,则分为亲迎、交拜、对席、沃盥、共牢、合卺、解缨、结发、执手。
如今郑璞便是去亲迎。
或许是张府乃外戚,以及他如今名声颇盛的缘由吧。
迎亲于途,街衢闾阎之间挤满了士庶,有看热闹的,讨喜的,无有交集却慕名来声贺的等等。
熙熙攘攘,好不喧嚣。
亦让前方开道的乞牙厝等扈从,纵使连吼带劝,急得满头大汗,也无法让队伍走得快些。
于城西至城北张府,不过半个时辰的路途,但今都过去两刻钟了,才走出小宅二三里,堪称龟速。又不好动用将军仪仗驱赶。
事情的转机,这是半刻钟后。
只见前方直裾披甲的百余缇骑赳赳而来,让士庶们纷纷避道于侧。
缇骑者,乃天子禁军亲卫别称耳。
一白面无须、年未及弱冠、身长八尺的将率越众而出,至郑璞马前,拱手作礼,瓮声瓮气的道,“在下奉诏前来开道,护将军威仪。”
言罢,不等郑璞作答,便又转身步去引路。
天子亲军开道,如此恩宠,不敢说是蝎子拉屎,亦可谓之殊荣了。
不过郑璞反倒是对那将率心奇。
正值北伐之际,如此雄壮之人不亲临战事,委实太可惜了。
少时,至张府。
被众人拥簇入内的郑璞,这才发现天子与张皇后早就在座,与会的嘉宾僚党并列满堂。亦让郑璞不由连忙向前,行礼而拜。
“哈哈哈”
满面春风的天子,拊掌大笑而谓之,“郑卿何来晚也!竟让朕与皇后候着,当罚酒一盏!”
“当罚!”
“当罚!”
不用说,如此场合,嘉宾起哄必不可少。
盛情难却之下,亦让郑璞连饮了好多盏,方被引去见新人。
抑或者说是如今大汉禁酿酒了,张府先前所存不丰,方让郑璞不被灌醉。
甫一至别屋,便见三五女婢垂手立于塌前,喜服,喜颜,将端坐于塌上的张家小女拥簇在中间。云髻峨峨,面皎眉黛,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盛饰丽装,一双明眸正顾盼而来,无有羞涩之容,更显落落大方。
竟是如此美容颜
初次谋面的郑璞,心不争气的怦然而动。
因其父张飞已故、大兄张苞在陇右任事无法归来之由,天子刘禅与次兄张绍便代为长者,与郑璞行了迎送之礼。
而夏侯氏张皇后则是坐在张妍之侧,细声叮嘱着出嫁之言。
叩拜尊者,垂首听训,接受嫁妆,夫与妻对席,琐琐碎碎一番礼仪走罢。
郑璞去引新妇起身时,竟发现张家小女身长七尺二寸。
再佐之高髻发簪,几乎与他身长无异了。
再过一二载,应会与我比肩而立吧?
且似是文容兄先前闲谈时,谓她性情颇刚以及剑术高超啊
带着对妻容颜与身长的惊叹,郑璞执着张妍之手,躬身拜别天子以及夏侯氏等人,缓缓出府登车而归。
归来之途,依旧是天子亲军护送,畅通无堵。
且嫁妆之物也无有多少,先前张苞募兵时便将家底折腾七七八八了,是故行程颇迅速。
正好于霞光万丈中,缓缓至城西小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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