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宓银身后,师逢灯蹙眉,端详着桑洱。
桑洱老实地蹲坐着,任由他打量自己。
师逢灯没有火眼金睛,不可能看穿她的身份。
估计是因为十几年前,她总是跟在伶舟身边,为他鞍前马后。而且,她这种妖怪也不多见。在她死了以后师逢灯很长时间没见过同类妖怪了。这会儿一打眼,就觉得她有几分眼熟吧。
果然,盯了她一会儿,师逢灯就想起了什么,眼底掠过了一丝恍然大悟之色∶"这不就是小耗子那种……"
话还没说完,宓银就丢了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给他。
被这么一打断,师逢灯仿佛也意识到自己提到了一个不该提的事情,讪讪地噤了声。
宓银抱着手臂,以鞭子的手柄抵住了自己的下巴,眯眼,问∶"你是被抓来的?"
"是的,魔修大人。"桑洱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求饶的姿势,诚恳地说∶"我被抓来快一个月了,这个山洞的主人本来想吃了我,好在你们杀死了他,就等于救了我一命。请问两位大人,可以放我走了吗?"
和十多年前相比&bsp&bsp宓银的相貌几乎没有变化。
当年,宓银从四分五裂的黑蛋里爬出来的情景&bsp&bsp还有彼此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依然清晰地印刻在桑洱的脑海里。
但一来,桑洱解释不了自己身为妖怪,在烟消云散后,为何还能保留记忆,重生在别的妖怪身上。二来,她还是想回家。
系统语焉不详,没有交代怎么清空那点炮灰值。桑洱觉得,她还是靠自己,专心地寻找回家的办法更好。
所以,面对故人,只能装作陌路人了。
但很多时候,并非事事都如人意。
桑洱才一说完,腰上就是一紧,整个身体被抓了起来,面前是宓银放大的脸。
宓银抓着她,同时,二指成诀,在空中一晃,指尖溢出一缕黑烟。
这黑烟犹如灵蛇,冲向了桑洱的脖子。
卧槽,什么东西?!
它绕着桑洱的脖颈旋转,越来越快,蓦然收紧,无声无形地融进了她的肌肤里。
桑洱惊悚地抬起爪子,前后抚摸自己的脖子,却摸不到任何凸起物。
这圈黑雾到哪里去了?进她的肉里了吗?
魔修的怪东西怎么会那么多啊。
"救命之恩,总得报一报吧。"宓银抓着桑洱,笑吟吟道∶"正好,明天有事让你做。"
说罢,宓银就随手将桑洱塞到了乾坤袋里面。
桑洱∶…
进了乾坤袋,就看不到外界了。不过,桑洱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
正如前面所言,宓银和师逢灯杀死了挡路的妖怪后,顺道进山洞来搜刮宝物。宓银的预判很准确,这洞穴里压根就没几个值钱或罕见的法宝。桑洱蹲在乾坤袋里,蹲了半天,也没等到什么东西掉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所处的环境忽然颠簸了几下。
桑洱从乾坤袋里被倒了出来,重见天日,滚了几滚,吃到了一嘴沙子。
灿烂充沛的阳光,瞬间冲进了她的眼底。
她被带到了一片林子里。周围都是参天巨木,头顶上,是稀疏苍翠的树冠绿叶。往后看,是一片荒芜的无垠戈壁,灰黄的沙石映着白灿灿的太阳。火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前方的林间空地上,停了三辆马车。窗帘布都遮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人。
想到了某个可能,桑洱的血流仿佛一下子加快了流速,垂下脑袋,没吭声。
宓银把她放了出来,就径直往前走去,似乎根本不担心她会趁机逃跑。看来,刚才融进她脖子皮肤的黑雾项圈,一定有阻止她逃离的功效。
师逢灯也没管她,走到了不远处的树荫休息,掏出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
师逢灯性格随和,一贯比较好说话。桑洱走了上去,眼巴巴地问∶"魔修大人,请问你们带我回来,是想让我做什么呢?"
师逢灯瞄了她一眼,不知是不是桑洱的错觉,他的眼中依稀飘过了几分微妙的同情∶"你还是别问了,到时候就知道了。"
桑洱∶……"
兄弟,你这么说话,我可就觉得不太对劲了啊。
似乎觉得吃独食不太好,师逢灯很大方地摸出了一个小水果,递给了桑洱∶"吃吧。
"谢谢魔修大人。"桑洱抱着水果,咔嚓咬了一大口,又试探道∶"大人,你们才两个人,怎么还坐三辆马车啊?" 师逢灯道∶"谁说我们只有两个人的。还有两人出去了,你没看到呢。"
桑洱听了,咽果肉的动作顿了顿,耳朵抖索了一下-
共有四个人?
那另外的两人会是谁?
里面……会有伶舟吗?
戈壁的天暗得很快,温差也大。白天时站在阳光下,能出一身汗。等日光都歇下了,空气就变得清凉了不少。
天黑后,宓银在空地上生了一个火堆。师逢灯坐在一旁,安静地调息打坐。
周遭很静谧,温度又适宜,桑洱吃饱了,蜷在旁边,缩成了一个小毛团,在打盹。半梦半醒间,她突然听见了宓银站起来的动静,以及有些紧张的嗓音∶"主人,你回来了!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
这声"主人",瞬问间就惊醒了桑洱。
她蓦地抬起脑袋,就看到了噼啪燃烧的火堆对面,那黑默黔的无边夜色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先映入她眼中的,是一片沉坠的衣角。
银紫花纹在勾缠、盘旋,仿佛有幽微的光在流池。墨发随着走动在轻轻显荡。树影褪去,一张倨傲而冰冷的面孔,一侧笼在黑暗里,一边沐浴着火光。
大概这就是半魔的优势了吧。
一晃十几年,伶舟的容貌,与往昔相差无几,身形仿佛还高大了几分。只是脸色苍白了很多,不是病弱的苍白,而是一种冷森森的,没有一点生机与血润之意的冷冽。
莫名地生人勿进。
可除了这点之外,伶舟看起来,过得还算不错。
也是,对伶舟来说,时间已经过了十几年。那会儿的他已经跟她断绝了主仆关系,连宫殿外的结界都改了。总不能指望他因为她死了的事,就茶饭不思、日渐消瘦、把自己搞得不成人形吧?
那就是oo了。
而且,都说睹物思人,若像昭阳宗那样,给她立个衣冠冢,大家遗忘她的速度,也不会太快。但在伶舟这里,她烟消云散了,只留下了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想来伶舟也不会给她立墓碑。
桑洱微微—叹。
只是,从她的角度,她和伶舟一起过冬至、送小暖炉给他、得了桃花结……也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最后躺在他怀里死去,还只是昨日的事。
间隔太短,心绪还没被时间抚平。而且,自己现在和之前是同一种妖怪,桑洱本是有点心虚的,下意识就想转开目光。但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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