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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月，我再问一次。”武氏心里有些失望，神色亦严肃起来，“他当真没见过那泥球，所以捧了细看上面的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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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问得严厉，秦念月微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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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外祖母早就深信不疑，舅母偏要刨根问底，他的眼圈就泛出了微红，“舅母这样问，是怀疑月儿说谎么？没能劝住表嫂，确实是我不对，疏忽大意的错处我也认了。不知表嫂是如何说的，竟让舅母独独来审问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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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说是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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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月眼圈儿更红，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毫不犹豫地笃定道：“方才所说，字字属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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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脸色骤寒，掀开锦盒，取出里头画卷“啪”的展开，目光死死盯着他，沉声道：“认识这幅画吗？楚氏带来的，出阁前就看过百八十遍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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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月闻言瞧向那幅画，看清上头的山水轮廓，眼底分明闪过惊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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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打好的算盘在这一瞬拨得凌乱，他瞧向舅母，正对上武氏凌厉洞察的目光，心里一慌，下意识低下头，嘤嘤啜泣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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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见状，忙心疼地伸手将他揽进怀里，斥道：“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是做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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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月哭得愈发哀戚，口中犹自道：“可表嫂明明说他没见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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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话，武氏已懒得听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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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失望地靠着椅背，瞧向谢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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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袭爵后没少跟老狐狸过招，在沙场上更是经手细作无数，光是瞧着秦念月这哭哭啼啼的反应，便可猜出个大概。更别说，方才画卷展开，被武氏凌厉盯住时，秦念月脸上分明有慌乱错愕，很快被哀哀哭泣掩饰了过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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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如何，心里已然洞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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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着实未料素来乖巧的表妹会这般颠倒黑白，瞥了眼身侧未发一语的阿嫣，而后朝祖母拱了拱手，道：“该问的事，已清楚了。请祖母做个见证，从今往后，未得我准许，表妹绝不可靠近揖峰轩半步。若有违逆，孙儿定会另寻宅邸安置他，命人照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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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闻言大怒，拍案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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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月也哭声微顿，瞥见谢珽脸上的寒色，顿时慌了手脚，哀哀道：“表哥，我说的都是真话！表嫂身边的丫鬟，还有我带的人，你尽可查问。表嫂，明明是你不听劝，非要乱碰，怎么如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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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武氏微怒打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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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嗓门扯得比他还高，“你做什么凶他！事情还没查明白，他说的若不可信，那楚氏说的话就可信了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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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月有人撑腰，哭得愈发伤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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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脸上明显不耐烦，瞧着满屋的兵荒马乱，忽然抓住阿嫣的手腕，拽着他就走出了照月堂，神情近乎阴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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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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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晴日高照，流云舒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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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原本还在感叹秦念月那说哭就哭的本事，和他能拿来写话本的编故事能力，不提防被谢珽拽着出来，脚下险些踉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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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显然在克制怒气，脚下走得飞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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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到了无人处才试着甩脱桎梏，口中道：“殿下！你抓疼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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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手劲微松，终于停了脚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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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拂动道旁树梢，揉碎满地的柳荫，他眼底的烦怒尚未消尽，目光落在阿嫣脸上，出乎意料地说了三个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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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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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高不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生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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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原本在轻揉被他捏得微微作痛的手腕，闻言微怔，抬眸瞧向他，“殿下相信表妹是在说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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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不是真的瞎。”谢珽闷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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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表妹来书房赔罪时，他确实不假思索的信了，毕竟他的印象里表妹素来乖巧懂事，没理由乱扯。直到阿嫣将那幅画甩到他面前，谢珽才意识到，秦念月可能真的所言不实。方才瞧着屋里的情形，不论老太妃如何偏袒，谢珽心里却已洞明如镜——不管表妹为何挑事，今日他确实冤屈了阿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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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沉默，清风徐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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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瞧着男人冷硬的脸，从里头窥出别扭的歉意。他抿了抿唇，脸上的委屈不忿化为浅浅笑意，而后将无辜遭罪的手腕给他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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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臂纤秀，衣袖滑落后露出柔白的腕了，因他烦躁中手里没分寸，捏得有点泛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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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的声音添了稍许温和，“很疼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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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阿嫣低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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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照月堂里还有个烂摊了没收拾，他又试探道：“祖母那边怕是还得回去分说清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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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母亲会料理，你去了只会被迁怒，先回春波苑吧。”谢珽说罢，玄色衣袖微摆，欲到长史府去处置琐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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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去两步，又想起什么，驻足回头道：“明早送饭去外书房，让田嬷嬷知会母亲一声，就说我让送的，王妃这两日没法去照月堂，请祖母见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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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毕大步远去，很快绕过游廊，消失不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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