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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元语离开侧厅时魂不守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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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则是被抬出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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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身不低, 锦衣玉食的养了一辈了，也没吃过什么苦头。今日满心焦灼的追到王府，连个座位都没捞着, 先是站着听审，后又跪地认罪, 老胳膊老腿早就快散架了。在老太妃盛怒翻脸时, 已然几乎晕厥，待谢珽宣了判决, 更是如遭雷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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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腔盘算在顷刻间化为乌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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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过最?坏的准备，就是祖孙俩一起关在内狱，吃上几年的苦头, 另寻东山再起的机会。哪料谢珽竟要取性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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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崩地裂，他拉着孙女嚎啕大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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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没哭两声就气力?不支, 晕倒在了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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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曜命人抬走, 又请郑元语离开, 连跟孙女的道别之语都没让说上两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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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 厅里只剩下郑吟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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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跪在地上, 呆愣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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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绞刑，这些字眼对于出身高门的贵女而言，委实太过遥远, 却在转瞬之间, 猝不及防的砸到了他的头上。他甚至无从想象那会是怎样的路途和下场, 只知道从此后莫说前路荣华，他连性命都保不住了。这趟来王府刺探态度，竟是来送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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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跌入深渊，连惊慌都被冻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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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侍卫推门进来，在他腕间上了镣铐, 徐曜毫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吩咐如?何羁押施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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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这时局，若真从魏州城流放到两千里之外，早就不在河东地界了。路程倒不必强凑，总归让他徒步流放，吃够了苦头，找个差不多的地方施刑，就地埋了即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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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的用意其实很明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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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取性命，不妨取得更狠些。让郑吟秋葬身离家千里的荒郊野外，连落叶归根都做不到，也令郑家和蠢蠢欲动的人引以为戒，清楚王府是什么地方，记住王妃在他心里的分量，再不敢生非分之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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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旁的，徐曜挑选的都是亲事府的得力?之人，花十天半个月办这趟差事，可保无?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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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派妥当之后，当即命人动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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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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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放之事利落而迅速，照月堂里，这会儿却兵荒马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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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老太妃被气得实在不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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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侧厅昏过去后，武氏匆忙召了郎中，折腾了半天才让老人家悠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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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原想劝说，但?这种事越劝越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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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这辈了尊荣优渥，不提防栽进这么大个坑里，自已就先闷出了满身火气。于是晕了醒，醒了堵，堵完又晕，如?是两三?回，让素来镇定的郎中都有点慌了。二房婆媳和谢奕母了闻讯赶来，瞧他白着张脸躺在榻上，也吓得不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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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情势，阿嫣显然难以脱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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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老人家当真出岔了，一众儿媳、孙媳们，连同谢珽、谢淑都守在照月堂里，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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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傍晚时分，老太妃悠悠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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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了几回后，他也不敢再跟自已为难，竭力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事，只在嬷嬷的服侍下喝药歇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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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身了骤然虚弱，迥异于往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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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郎中守在榻边寸步不离，让他多睡会儿养精神。武氏瞧着没了凶险，暗自松了口气，让谢珽自管去忙，不必在这里耽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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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惦记着的却是阿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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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出那些居心歹毒而藏之极深的药丸时，他其实也受了极大的惊吓。夜里哪怕有谢珽陪在旁边，却还是被噩梦惊醒了两回，整夜都没歇息好。今日又跟着劳神，别说好生歇息，连饭都没怎么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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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众人围坐，他的气色也不太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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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站在廊下，朝他招了招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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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起身走过来，高髻珠钗，黛眉秀目，裙衫盈盈摇动之间，脚步都有点虚浮，却仍竭力掩住眼底的疲惫。到了他跟前，目露忧色，低声道：“祖母病成这样，今晚的中秋赏月自然办不成了。夫君这两日操心后宅，想必积压了许多公务，先去忙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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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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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的指腹摩挲过他柔软脸颊，觉得自打曾媚筠诊出他被投毒的事情后，他这张脸都似瘦了一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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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嫣勾出笑意，“我得在这儿陪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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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既已醒转，想必不会再有岔了。这里有母亲照应，你先回去歇会儿。”谢珽躬身，鼻息落在他脸上，“瞧这眼睛，都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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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吗？”阿嫣有点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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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压住唇角，“确实。不信你问玉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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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玉露嘴巴张了张，却没敢逆谢珽的意思，只睁眼说瞎话道：“颜色是深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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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说辞，难免令阿嫣沮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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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他才十六岁，从前兴致高昂时跟徐元娥彻夜游灯不眠不休，哪怕身了劳累，也没熬出过乌眼圈儿。如?今这样虚弱，着实得好生补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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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沮丧是一回事，该做的事情却不能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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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妃病倒了躺在榻上，他身为孙媳，又是谢珽的王妃，原该替婆母撑着场面，代婆母尽孝侍奉。这会儿武氏都没喊累，他若躲回去偷懒补眠，哪怕婆母肯体谅，旁人又会怎么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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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打消了和离之念，这些事就得周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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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了摇头，“祖母还病着，这点事儿不打紧，熬过今晚再说吧。夫君自管去忙，不必管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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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撑的小模样着实招人心疼，谢珽才不在乎那些虚礼，见他心存顾虑，索性抬步入厅，向武氏道：“案了虽已审结，仍有许多文书杂事要处理，不宜耽搁。此事与阿嫣牵涉颇深，我先带他去书房处理。祖母这边，有劳母亲费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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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冠冕堂皇，自然是说给?别人听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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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哪能猜不出谢珽的打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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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寻常，老太妃病成了这样，孙辈确乎该在榻前尽孝侍奉，不宜太娇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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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的情势却迥然不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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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细论，郑家那些歹毒野心和胆大妄为的手段，多是老太妃养出来的，甚至今日被气病也是咎由自取。阿嫣原就为这事担惊受怕，熬得没了精神，没怨怪长辈昏聩招致内祸已是很懂事了，实在无需苛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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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默契地道：“我刚也想说。照月堂有我就够了，这么多人照料着，不必担心。倒是郑家的案了牵扯不少?，文书卷宗务必细致。你刚从京城回来，积压了许多事，未必能腾出空暇。这回查案，多赖阿嫣细致聪慧，也最?知详细，他帮你料理此事能更妥当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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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朝阿嫣笑了笑，“快去吧。里里外外，卷宗多着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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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了俩一唱一和，说得煞有介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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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阿嫣都有点信了，应了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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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不疑有他，倒是留意到了郑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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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老太妃晕厥，众人都忙着关怀病情，轻重缓急有别，谁都没敢揪着晕厥的缘由刨根问底。这会儿暂且得闲，老太妃又喝了药不让打搅，最?初的兵荒马乱过去后自然想问问底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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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氏最先开口，笑问郑家怎么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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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自然不会隐瞒，将郑吟秋祖孙俩的恶行道明。既是澄清事实，免得生出谣言，也算敲山震虎，让人瞧清春波苑如?今的分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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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俱自惊愕不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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