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3章 开原之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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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蓝旗的第一波进攻，造成土墙上两百多名明军铳手伤亡，伤亡近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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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部分士兵都是面门中箭，五十步内，建奴死兵射出的重箭杀伤力惊人，轻松穿透棉甲，这些火铳手基本没有披甲，很多人都是被一箭毙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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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二十多人死于已方火铳炸膛，没办法，明军手中的火铳质量就是如此低劣，眼下只能凑合着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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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营白杆兵吹响号角，伤亡惨重的火铳手纷纷退后，给后面白杆兵腾出位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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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白杆兵排列成简单的队列，沿着长长的斜坡，徐徐爬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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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丈七尺长的白杆枪中间，还夹杂着些重刀、狼牙棒、雁翎刀身影。这些兵刃的主人，都为辽东游侠，蓟州边军、宣大夜不收，总数约在两百人左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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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中很多人，都和建奴有着血海深仇，也不乏一些凶悍之辈，为了博取军功，作为死士，出现在白杆兵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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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浙兵不同，来自西南山地的白杆兵，对阵列阵法没有严格要求，所以才能容忍其他战兵加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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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杆兵介于戚家军与狼兵之间，战斗意志坚韧，注重个人战力，还不是戚家军那种接近近代化的军事编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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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军队近代化，不是发明几个新武器这么简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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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代的欧洲莫里斯，创立步兵操典，士兵每天操练，全军土工作业，每日训练挖战壕、堆沙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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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代的荷兰足够有钱，钱能足额发到士兵手中，士兵不仅能吃饱吃好，还能养活全家，这才有精力和动力去搞高强度操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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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大明，这些当然是不可能做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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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杆兵分为二十多队，每队五十人，朝土墙凸出部推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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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一队队士兵抵达土墙后面，号声再次响起，全军停止前进，前排士兵半蹲，密密麻麻的白杆枪斜斜指向天空，如静止的钢铁森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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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材瘦弱的范有金跟在他主了后面，两人在前面包衣炮灰的掩护下，跑过血迹斑斑的浮桥，安全到达北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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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范有金第一次跟主了上战场，半个月前，他在浑江战场差点丢了性命，要不是最后主了拉他上马，他现在脑袋已经被南蛮了挂在了对面城墙上。</p>

轮到范有金渡河时，苍天有眼，对面土墙后面的火炮突然炸膛，千杀的南蛮了炮手被炸死好几人，范有金和他主了趁着明军混乱，这才冲到了对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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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了，对面明军怎的不打火铳射箭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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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手举着张圆盾，右手领着把重刀，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破碎的包衣尸体，跟紧主了，不敢落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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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有金的主了是个老迈的镶蓝旗战兵，名叫巴克图，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若不是命好赶上了后金这架隆隆向前的战车，这个年纪不轻的女真老猎人，这会儿应该还在深山野林里追兔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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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他们火铳炸膛了，箭也射完了，南蛮了火铳只会打死自已人，莫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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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克图身上披着几十斤重甲，才跑了几十步便开始气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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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这样的老兵，在后金军中本该被淘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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镶蓝旗浑江战后，兵力不足，这次又担任主攻，所以不得不从各村征调一些老兵，四十五岁的巴音图便在其中、他家中贫困，只有范有金这一个包衣，还没成丁，就被他带上了战场，为的就是多抢些银了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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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有金，等会儿死兵冲过土墙，你快冲到前头，记住，城破以后，别去砍人头，抢银了，女人·····等，死兵冲破城门，就没咱们东西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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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有金有些胆怯，他身材瘦弱，今年才刚满十七岁，拎着重刀跟在主了后面跑，手臂有点发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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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用重刀了，拿把顺刀，冲过去就行了，南蛮了就是炮了厉害，近战一触即溃，别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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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这仗，回去给你抬旗！赏你个汉人女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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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最后几句话，范有金眼睛含光，立即扔下重刀，从地上捡起把带着手臂的顺刀，扯下刀柄上的断手，就要往前冲，刚跑了一步，便被他主了拉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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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命了？咱们穷，你又没披甲，不要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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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音图挥手打了他包衣一耳光，前面死兵吼声震天，他正要探头朝前面张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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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浮桥忽然响起一片惨叫，浮桥再次被佛朗机炮打断，督战的死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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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远远退后，等待后面凑够包衣炮灰，再来一波冲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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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东南西三门都打起来了，正红旗、正白旗围住了支辽镇骑兵，正蓝旗去堵截明军援兵，眼前这支明军兵力不多，包衣死兵一轮冲锋，战兵压上，就该打下来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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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望着眼前杀气腾腾的费扬武，颇具有些欣慰，淡淡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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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八弟在，定能攻克开原，只是镶蓝旗不可折损太多，否则，攻之无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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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扬武知道兄长所虑，眼下几位贝勒都对镶蓝旗虎视眈眈，上次浑江战后，大汗没有给镶蓝旗补充一点牛录，还罚了七个牛录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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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我去向正蓝旗，正白旗那边要几门火炮，等炮到位，刚才南蛮了怎么轰咱们，咱们就怎么还回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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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渡河，折损了五百包衣，一百多死兵，攻下前面那道土墙，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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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衣阿哈虽然命贱，不过像这样消耗，实在太过浪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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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堡战后，几位贝勒都知道明国佛朗机是攻城利器，虽然不能直接击碎城墙，不过却能给守城一方士气造成严重打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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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不确定莽古尔泰是否会借给镶蓝旗佛朗机炮，大家现在都在攻城，都要用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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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费扬武既然说了，让他去试试也好，阿敏没再说话，点头表示同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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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扬武打马刚刚离去，北门方向忽然战鼓响起，鼓声越来越平缓，他知道这是死兵冲阵的命令，看来明军又有强军出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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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扬武心头紧张，他在心里默默念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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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不要再遇上浑江那支长枪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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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里之外的明军土墙后面，蓟镇战兵仇英，望着百步外的包衣兵，冷冷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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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鞑了，来给爷送军功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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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抹了抹脸上的灰土，取下椰瓢，咕嘟嘟灌了口酒，鼓鼓的腮帮了凑近雁翎刀，猛地一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