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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楚云梨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得知这样的真相,也气得胸口起伏。
好半晌,她才稳定下来,沉声道:“我要为我爹娘讨个公道。”
罗安香很是害怕,颤声道:“可表哥已经死了。”
楚云梨冷笑道:“他做下的错事还在,我爹娘还没讨回公道,冤魂还在!就算他死了,该领的罪也一样都不能少。”
她当即就去找了大人,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末了道:“我也是才知道爹娘的死有疑。”她受了胡雨娘影响,胸腔难受不已,眼泪控制不住往下掉,几乎哽咽不能言:“只要想到我这几年睡在爹娘仇人的枕边,就觉得恶心难受,恨不能当场就去找我爹娘赔罪。求大人为我爹娘讨回公道。”
大人叹息:“你起来吧!”
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胡家夫妻当真冤枉。
齐书禹是个聪明人,可罗安香就差得远。
她这几年都在面馆中吃穿不愁,又有未婚夫护着,她身子娇弱,又爱洁爱美,根本吃不得苦。
大人让她招认,罗安香一开始还不想认,两板子下去,就什么都招了。
“我和表哥是广城码头上打鱼出身,我们两人的爹娘都是渔夫,他爹娘在他十岁时打渔没能回来,我们俩早已经指腹为婚,两家来往亲近,他爹娘没了后,一直在我家住着。我娘死得早,后来我爹他得了风寒,咳了好久都不见好转,为了救他,我们借了不少债,后来借不着了,只能去赌坊借利钱……”说到这里,罗安香很是伤心:“那些追债的人来,要抓我们俩去卖,我爹拦住了人,临分别前,非要表哥发誓此生好好对我……”说着说着,泣不成声:“我爹他为了拦住那些打手,活活被人打死,打成了肉泥……”
她浑身脱力,一般趴在地上,伤心得不能言语。
大人怜惜她的经历,可胡家两条人命在,他又硬起了心肠:“后来呢?”
罗安香深呼吸好几下才缓过气:“后来我们一路乞讨到了这里,表哥知道胡家招赘后便想试一试……我不答应,因为他是我未婚夫!后来,表哥到底还是入赘了,我看着他们夫妻相处,很难受很难受,只觉得哥哥被人抢走了。”
她又难受了一会儿才打起精神:“后来有一个晚上,表哥悄悄来跟我说。他不想让我伤心,以后会和我结为夫妻。还说……伯父伯母管他太过,他不想忍了。”她擦了擦眼泪:“后来,伯父就病了,没多久,伯母也病了。我心里不安,私底下问过表哥,他没有承认,也没否认,我猜到应该是他动了手。”
大人面色严肃:“他是如何动手的?”
罗安香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是买药吧?”
大人立刻问了楚云梨胡家夫妻生病和死去的时间,让人去各大医馆将卖药的册子拿来。
最后,就在齐书禹自己中毒那一次买药的医馆中,找到了他买的药。也找出了当初卖药给他的药童,当然了,时隔多年,药童也不太记得清容貌,只能说个大概。
可就是大概,也已经有九成的可能确定买药的人就是齐书禹。再加上罗安香的供词,胡家夫妻的死,确认是齐书禹动手无疑。
大人再问:“那你后面下毒,又是为何?”
此事上一回并没有审出结果,因为齐书禹一死,罗安香大受打击,精神恍惚,只能押后再审。
现在罗安香口齿清晰,明显已经缓了过来。听到大人问话,她已经有些麻木,又怕挨板子,当下也没有乱扯,低声道:“表哥说,只要我把药下了,让那两人中了毒,他们的家人肯定会报案。到时候您就会查出胡家和他们之间的恩怨,然后……”她看了一眼楚云梨,继续道:“表嫂会入狱,只要她死了,我们就能卖了铺子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做一对真夫妻。”
这般执着非要相守,或许是当初两人四处漂泊时结下的深厚情谊。
楚云梨皱眉问:“我记得,当初你还跟我说过,下毒之前看到过齐书禹和赵进来往。”
罗安香颔首:“对!不过大家都是生意人,当时我只看到他们在说话,并不知道说什么。怀疑赵家也参与了,那是你自己的猜测。”
哪怕是现在,楚云梨也并不认为此事和赵家无关,她正色道:“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当初齐书禹死的时候,说我挡着别人的路,肯定有人找我麻烦替他报仇。”
大人看向师爷。
师爷本就负责记录公堂上所有人说的话,闻言点头:“有这回事,还能找到那些供词。”
楚云梨继续道:“大人容禀,我爹娘在世时与人为善,唯一结下的仇怨就是那两个差点中毒的人,却也不是死仇,后来也澄清了误会。再说,从他们还敢到胡家面馆用饭就看得出,他们明显已经不记得那些恩怨。我们胡家,从头到尾就没有结下生死大仇的人。而齐书禹口中说我挡了别人的路,应该是面馆生意太好惹人妒忌。”
她叹息一声:“面馆看似热闹,其实压根不赚钱。他们喜欢在胡家面馆吃饭,是因为便宜管饱。我爹娘与我的想法简单,都是想让那些辛苦干活养家的力工吃饱饭,并没有与人抢生意的想法。我回去这些日子,赵家人几乎毫不掩饰对面馆的觊觎,赵解想要入赘,还找人欺辱于我想要英雄救美……能够做出这种事的人,我不相信他的品性。”
“果不其然,赵解亲娘有一次说漏嘴,说赵解是个赌鬼。并且,他口口声声说从小就心悦于我,可我成亲和未成亲时,他都没有刻意接近过我。所以,我认为他是为了面馆不择手段,才会说想娶我。”
大人面色严肃,看着天色还早,又把赵家兄弟和狗癞提到了公堂上。
赵家兄弟不肯认罪,不过,楚云梨也不是毫无准备,她找到了赵进身边的随从。
虽然随从不能证明赵进和齐书禹暗中商议对付胡家面馆,却能证明赵进确实和他有来往,并且,随从知道赵进和那个对狗癞母亲动手的人暗中也有来往。
“我有看到过主子给了张声一百两银票。”
一百两银票可不是小数目!
大人立刻审问。
张声怕挨打,他杀了狗癞母亲的事有人指证。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后来又有衙差发现张声留在狗癞家中的一小截衣料,杀人之事几乎罪证确凿。反正都要偿命,他不想在被砍头之前受罪,干脆利落全都招了。
“狗癞帮着赵三做事,不知怎地被他娘知道了,后来狗癞入了大牢,他娘跑来赵家,赵三不在,她就找到了赵进,非要赵家把他儿子救出来,否则就去告状……”
那时候狗癞直接认了自己做贼的事,并没有招认出赵解。
所以,赵进为了护住弟弟,也为了护住赵家食肆的名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找人撞死了孤身一人在家的狗癞母亲,装作她从床上摔下重伤而亡。
狗癞听着这些,涕泪横流。
他以为母亲在父亲死后就不管他,原来还在管,甚至为了救他这个不孝子被人撞死。
到底还是牵连了母亲,狗癞后悔不已,砰砰砰撞着地上的青石板,边上衙差急忙上前去拉。
拉开时,狗癞额头上已经撞出了血。
有了张声和随从的指认,赵进指使人杀人灭口之事算是罪证确凿。
赵解则呆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大哥暗地里做了这么多事。
说实话,赵解这个人好吃懒做,也喜欢赌,可他也不敢做太大的错事,比如杀人。
最多就是想入赘胡家面馆,背靠着胡雨娘这个能干的女人继续过他的懒散日子。
赵进不肯认罪画押。
大人让人打他板子。
板子在赵家婆媳的求饶声中打得毫不留情,赵进浑身血葫芦一样,面色惨白如纸,还是咬紧了牙关不肯画押。
身为百姓父母官,最恨辖下有人草菅人命,大人又扔了一根签:“再打。”
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赵家夫妻与李氏已经跪下磕头求饶。
大人不为所动,板着脸道:“本官也不想打人。可错了就是错了,衙门律法在此,他若是画押之后,一切就按律法来判。”
可是杀人是重罪,是要偿命的。
不认罪会被打死,认罪了会被砍死,有何区别?
于赵进来说,还是有区别的。如果他认罪,那么赵家大儿子是个杀人犯的事就会传出去,对赵家食肆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如果咬死不认,看到这些证据的人知道真凶是他,可更多的人没看到证据,只看到大人往死了打他,若是他被打死还不认,那么,大部分的人都会认为他是冤枉的。
所以,他不认!
还叫嚣:“大人,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大人手握证据,又不是屈打成招,还真不怕打人,当下又丢一根签:“赵进贪图别人铺子,指使人杀人害命,罪名累累,本就是死罪。如今不肯认罪,那便给本官一直打,打到他认罪为止。”
赵进:“……”
还真打啊!
在赵家婆媳的哭嚎声中,板子声沉闷地响起。
赵进一开始还死扛着不吭声,到后来也忍不住惨叫起来。
十几板子下去,赵进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浑身疼痛不已,真想让人给自己一刀解脱。
可是没有人敢对他动手,又挨两下,他满脑子只剩疼痛,什么赵家食肆的名声,什么孩子的未来,他通通都顾不上了,大叫道:“我认罪!”
认罪就好办了。
大人怕他反悔,立刻让人送上罪状。
赵进痛得喘不过气,颤着手摁了指印。
大人开始宣读罪状,赵进杀人,需得偿命,判了他和动手的张声秋后问斩。和杀人比起来,赵进与齐书禹到底有没有勾结倒显得没那么紧要了。
听到自己的罪状,赵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李氏听到自己男人真的杀了人,且还会被秋后问斩,现在都已经五月,只剩下三四个月好活了……白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赵母摇摇欲坠,她也想晕,可是赵进也做错了事,罪名还没出来,她不敢晕,强撑着靠在赵父身上,喃喃道:“报应……报应……你生的混账……这是要气死我……”
赵父不耐烦听这话,这些孩子也不是他一个人生的,当即怒道:“还不都是你宠出来的!”
从小到大,老大一直沉稳聪慧,夫妻俩一直以此为荣。见他安排事情井井有条,且做生意是一把好手,便都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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