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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借着敞进室内的月光才能隐隐瞧清房中的摆设,江晚深呼了口气便背过身去合上门,她终究还是蹑手蹑脚的,就好似做贼生怕被发现那般。
踱步到床榻前,瞧着眼前这如冠玉般的脸。
他生得好看,一张脸洁白如寒玉,鸦睫浓密又纤长,可是瞧得她一肚子火。但更多得是堆积在腔腹的怨气,她便捏住他的肩膀用力晃他。
是生生给他晃醒了。
“安开济!”
“你给我起来!你还有脸睡觉!”
今儿安开济睡得较沉,这睡得好好的忽的被人晃醒,如今他脑子都是空白的。
皱着眉头寻声瞧去,才瞧见蹲在他床榻边的江晚。
她那对黛色的小山眉紧紧蹙起,眼睛水雾雾的,脸也皱成了一团,正是一脸幽怨地盯着他瞧。
这,这是怎么了?
下意识的,他便以为是天亮了。
放眼一瞧外周遭黑漆漆一片,外头偶尔传来簌簌的风声和虫鸣,闻见萦绕着的甘松香他才稍稍清醒了些许,愣愣地问:“这……这什么时辰了?”
江晚一脸的难以置信,连声音都拔高了几个调:“你竟然只关心现在几点?”
安开济支着身子从床榻上坐起,望向敞开的木窗,见一缕银白洒落于石砖上,便闷声道:“这大晚上的,有什么不能明儿说么?”
“不行。”
“能不能别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
现在是嫌她烦了呗。
此言一出,她那蹙起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这态度叫人心底泛酸。眼眶和鼻尖陡然一酸,如今眼中的怒意和怨气都要溢出来了,“你凶什么凶,行!我无理取闹,明天呗,明天后你就要自己过去吧,再见。”
连话都带了几分颤音,他语气分明没有什么恶意的,可到了她耳里就变了个味儿。
这会儿他才彻底清醒过来了,急忙把她捞了回来,将她拉到床沿边来,这才放柔声音问道:“晚晚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你心里有数!”
话音未落安开济就懵了,他只是回来有些晚,实在太累就早了些歇息罢了。急忙欺近她去抱抱她,柔声哄她:“晚晚,今儿情况有些特殊便早早就歇下了。”
没能猜到她因何不高兴,江晚更不高兴了。因他这行为到了她心底,她想到的便是做错事而不自知,罪加一等。心底火苗终将窜上心头来了,她想骂人,结果张嘴却成了满是委屈的一声呜咽。
这叫安开济彻底慌了。
他不明所以,可抱在怀中的人浑身颤栗着,是叫他心底狠狠一颤就好似被人拿刀子刺了一下那般。连忙将她抱上床榻来,捧起她的脸又为她拭泪,“怎么了这是?”
“你是不是……”话说了一半,喉间忽的一梗,她人就抽噎了一下,“是不是……”
安开济也不知道怎么惹她不高兴了,就在一旁干着急,他都要心疼坏了又将她抱入怀里,一只玉手覆在她后脑上轻轻拍着,“晚晚不哭了。”
听了他这话眼泪更是止不住哗哗的掉,心里依然一肚子的怒火,捏着拳头砸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喜欢怀雪珍?!”
他何时说过或是表现过喜欢怀雪珍了?
一时间,安开济都不知该从何着手哄她了,江晚却见他不说话就觉得他是被说中了,她满脑子都是虐恋情深的替身梗,又哇的一声哭出声来:“我都看见了,原来我是她的替身。”
“看见?什么?”
“我看见她从你这出来了,你个渣男。”
听见这个名字时,他心底大抵猜到是个怎么回事了。
他真是厌极了这个女子,如今愈想愈后悔,早在今夜里她爬床时就该将她了解了。
想到此处安开济又迅速推翻了这个想法,早在江晚同情心泛滥要救这个女子的时候,他就该扛起江晚就走,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现如今更是恼得直咬牙,同时心底无奈泛滥,越是无奈心中越是恼怒,巴不得把怀雪珍给捉来痛扁一顿。
早知她会过度解读方才就不应这样说话,每当这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又是将事情从头到尾与她解释了一遍,她哭得都喘不上气来了,连他身上的衣衫也被她泪湿了一片,心底只是觉得有些难受。
她确实是不该相信怀雪珍的话,理应如此,但要做到真不在意却很难。
可实际上,最叫她难受是安开济说的那些话,纵使他没有这个意思。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到了她耳中她就受不了这些话了。“她从你这出来,就跟我炫耀,说她早喜欢你了,她长得比我好看,还说我年龄大。”
安开济就从未觉得怀雪珍好看过,她生得那张脸就不讨喜,想起她今夜那些行为他便觉得恶心叫人作呕。想到此处他便是冷哼一声:“这女子生得就是一副奴相,哪儿好看了?要说年龄,咱家还真瞧不出来她还未过十五,见了男人就扑上去那模样瞧着倒是像青楼里的头牌。”
江晚哭过了那个劲儿,好不容易止住了泪,转而从他怀中退出来望着他痴痴地问:“我很老吗?”
安开济抬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痕,又柔声哄着道:“晚晚还是小姑娘呢。”
言罢,江晚又想起些事情,眉头一皱就开始翻旧账了,“我之前见过她拿着个篮子从你这出来,还有刚开始你就是帮着她的,你对她非常有耐心,她都蹬鼻子上脸了你都不生气,这就是爱情吗?爱了爱了。”
她不提他都要忘了这些事了。
覆在后脑的五指陷入她细软的发里,她眼中氤氲着雾气,鼻子和眼睛都哭红了。瞧着又是叫他心底略微一颤,凑近她去于她唇瓣上覆下一个吻,“晚晚,那回她是来过,可她是连咱家面都没见着的。还有你说对她有耐心你是从何处看出来的?从一开始咱家就没有打算教她,是你坚持罢了。”
闻言江晚闷哼了声,明目张胆地翻了他个白眼,“胡说,你掐我脖子,你都不掐她!”
头疼。
那会儿哪一样啊。
安开济敛下眼中那不易察觉的惆怅,又轻轻道:“你细想,可也不曾下过狠手不是吗?”
大抵就是故意刁难他的,她眼中的怨气已消散了不少,抬眸瞟他一眼,才细声嘟囔了一句:“你尽情狡辩。”
这弄得他左右不是人怎么都不对了。
安开济不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在他眼中只有该死和不该死,无论是男是女。
他也不在乎旁人骂他,不知何时起他开始在意江晚的想法,莫名其妙的,不想叫她对他印象愈来愈不好,所以于她面前他已是尽量不去动粗了。
想到此处又将她搂入怀里来,垂下脑袋去亲她,带着凉意压下的一刹,丝丝微凉晕染开来。可很快那丝凉意又离她而去,转而感觉阵阵温热呼到她颈窝来了,“晚晚,咱家真是半点也不喜这女子,若不是怕你觉得咱家是个变态阉人早一刀了解她了。”
不等她回话,便听见那一道阴柔的嗓音与耳畔边响起:“若晚晚不喜,咱家明儿便差人去杂役房命掌事把她教训一顿。”
“不用了,我打了她一巴掌。”说着一顿,她轻轻推着他的肩又从他怀里退出去,抬眸对上那双墨色翻涌的眼,见他眉头稍稍蹙起,脸上也带着几分的无奈。她轻哼了一声,又继续道:“你现在不喜欢她,又不代表以后不喜欢,万一以后突然喜欢了呢?”
他再次拥她入怀,闷声道:“没有万一,往日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眼中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
望着心上人时,他眼中会有欣喜雀跃。
而她见过,更见过那双阴沉的眸带着爱溺的模样。
“心悦晚晚,坚定不移。”他又道。
他又将那日的话重复了一遍。
坚定不移。
江晚也是。
*
昨夜睡得不踏实,今儿江晚有些混沌。
安开济还在宫里头,这天都黑全了还未见人,她便是寻思着去他住的院子里蹲守着。院落树木萧条,冷风簌簌,抱住汤婆子的手又紧了几分。
步入院门之时,江晚便瞧见厢房的格扇窗上映着几点火光。
转瞬以为是张宁在头里,想到此处江晚便下意识地放轻了步子缓缓靠近,距房门还稍有一段距离,却听见里头传来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像是有人惊慌之时碰倒了物体。
那一刻她便断然不是张宁。
据她一直以来的观察,张宁就不会这般粗心。
推门入屋动作轻缓,入屋时听见房中有翻找时窸窸窣窣的声音,江晚蹑手蹑脚地绕过帷幔和屏风去,果然真叫她见到了帷幔后那抹娇小的身影。是个身段娇小的女子,正弓着身子在案前翻找着。
原以为是侍女,可当逐渐靠近后江晚才觉得不对劲儿。
认识安开济那么些日子就从未在他身边见到过侍女,再者,侍女这般翻找东西,怕是嫌死的不够快吗?是想加快死亡速度?
待绕过屏风后江晚才瞧清楚,这于案前翻找东西的少女正是怀雪珍。
重重帷幔后的书案尽是一片狼藉,桌上的版牍和落了一地,就连一片扔废纸的瓦坛都倾倒在地。顷刻间心中无名火起,厉声冲其喝道:“你在做什么?”
那一刻怀雪珍被捉了个现形,藏于眼底的几缕慌张不偏不倚落入江晚眼中去了。
她脸色苍白得很,全然没有昨日见时那副得意的模样,好似刻意匿藏什么东西一般,双手背在身后步步往后倒退。江晚一顿,又质问道:“你来偷东西?”
怀雪珍一张小脸煞白毫无血色,惊慌地往后退去,却重重撞到了书案,案上的油灯登时倾倒,点燃了置于上头的宣纸,这会儿已燃起了熊熊火焰。
火焰迅速点着了案上的书和版牍,也是趁着这时,怀雪珍迅速绕过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芜湖!大概还有两三章就完结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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