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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殊鹤看着已经端到面前的杯子,她真的很难拒绝那双漂亮的眼睛。

犹豫了一瞬,她还是从他的手中接过了酒杯,少年的脸上便马上绽放出花一般美丽的笑容。

顾殊鹤硬着头皮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钟曲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暗暗的给左唯风竖了个大拇指,一仰头美滋滋的把碗里剩下的酒灌了下去。

左唯风笑道:“豪爽,二位真都是人中龙凤。”

这也不知道是什么酒,顾殊鹤喝得辣嗓子,好悬没给吐出来。

钟曲将酒碗塞给萧辰衣,“行,那我与将军这就走了。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改日我回来咱们再聚。”

萧辰衣望着钟曲,飞快的看了一眼顾殊鹤便又收回目光,低声说道:“二位路上多加小心。我等你们平安回来。”

顾殊鹤想将酒杯还给左唯风,他却不接了,只是笑盈盈的望着顾殊鹤,“这杯子我看到的时候就想送给将军,今日就当作饯别礼好了。只盼这些日子将军看着杯子就能多想起我几次。”

萧辰衣脸色一变,他四处看了一圈,发现左右众人好像都并未听到这话一般,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河东世家最是看重女子清名,他怎么也想不到左唯风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轻浮的话。

顾殊鹤摇了摇头,仍是想把玉杯给左唯风塞回去,这杯子通身碧绿,触光生晕,摸在手中更是温润。

杯子的内壁之薄与她在现代用的玻璃杯有一拼,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这样一个玉杯的价值不言而喻。

“无功不受禄,我实在是受不起这等重礼。”

左唯风如同一阵风一般跑了,他一面跑,一面回过头来对着顾殊鹤笑道:“这杯子本就是送给将军的礼物,若将军不喜欢的话,您的东西您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钟曲牵着马上前,“将军,你放心吧。他爹不知道多有钱,这杯子你只管收着就是了。”

左唯风已经跑得不见人影,顾殊鹤无奈只能将玉杯收入怀中,心说这人什么毛病,散财童子吗?

有钱人的快乐,她的确是不太能搞懂。

出城的队伍远远的走了,少年坐在一根稍微粗壮些的枝桠上,背靠树桩,支着一条腿。

他目不转睛的瞧着那个坐在马上的红色身影,盛夏的晨光里,那人腰背笔直挺拔得如一杆竹。即便身处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却仍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她俯下身驾马向前行去,朱红的缎袍被风吹得飘起,说不出的威风与潇洒。

看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仰头折下一支柳,轻声喃喃道:“你要平安回来。”

树枝突然晃动起来,他垂下头看去便对上萧辰衣树下微沉的脸色,“左公子难不成是喜欢顾将军吗?”

左唯风跳下树枝,他扬起一个笑,“当然啦。”

萧辰衣眼皮一跳,“轻浮!不知所谓!”

左唯风奇怪的看了一眼萧辰衣,“这未央城,这荥州,有人会不喜欢顾将军吗?萧兄这话问的真是奇怪。”

少年那双碧眸没有半分肮脏,干净清澈的如同一汪泉水。

萧辰衣顿时觉得自己会错了意思,他的脸微微红了,赶忙垂下头对左唯风行了一礼,“抱歉,是我多想了。”

他羞愧难当,暗道荥州的风俗就是这样不同于其他地方,左唯风祖籍又是漠西,异族的风土人情都与他以往见过的不同。

这些天的相处,他也知道左唯风说话做事都是毫不作伪,性子豪爽又善良。

少年一脸懵懂的笑着,“没关系呀,干嘛要道歉。萧兄做错什么事了吗?”

萧辰衣面对少年纯真的笑脸,顿时越发羞愧了。

作为一个死肥宅,顾殊鹤出门的每一天都在想家,尤其是每当她晚上只能在旷野里寻个地方躺下睡觉的时候便会成倍的想念将军府里的那张床。

而且这种思念还在随着时间的变长而变得更加浓烈。

又是一个只能以地为席以天为被的夜晚,她寻了一块石台,双手叠在脑后,百无聊赖的透过头顶的树枝仰头看着夜空发呆。

她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可无论是在哪里,夜空与明月似乎都是一样的。

山野中的空气倒是真的比她的世界要好很多,她猛地吸了一口,恰逢此时一阵夜风吹过,树叶随风沙沙作响,她竟从风中嗅出一缕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她皱了皱眉头,凝神细细嗅了嗅,那血腥味不但没有淡下去,反而越来越浓。

地面传来很轻微的震动,那样轻微的震动是从前的她根本不会察觉到的,但这具身体却已经下意识的开始紧绷起来。

她翻身坐起来看向值守的亲卫,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

就在此时一直放出去的斥候冲了回来,顾殊鹤看着斥候就是心里咯噔一声,斥候回来肯定是探到了什么。

不是吧,她就送个人,这还能送出什么大事情来?

“将军,两里外康城火光冲天,许多百姓从城门四散奔逃。怕是生变了。”

顾殊鹤一下站了起来,“你没有查清楚城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吗?”

原本寂静的旷野突然喧闹了起来,哭声与喊声还有脚步声混在一起,近的可以听清。

顾殊鹤看到朱家的马车也被惊动了,丫环与家丁惊慌失措的在几辆马车间探头探脑。

斥候与值守的亲卫都是脸色一变,顾殊鹤捏了捏眉心,“再探,搞清楚康城到底出什么事了。”

看着斥候跑走她叹了口气,抬脚走向朱蒙的马车,不管发生了什么,她这一趟出来周彦特意给她带了一千个亲卫。有这一千人在,总不至于会出什么大事。

总归先安抚一下老人,别出点什么事给人吓着了。

她刚一走近,朱蒙就掀开帘子从马车中跳了下来,“阿鹤,出了什么事?”

“康城生乱,百姓四散溃逃,城中火光冲天。”

“康城?”朱蒙皱眉,“梁王府就在康城。”

顾殊鹤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她的心沉了下去,梁王在原书中基本上根本没有姓名,但在顾殊鹤的记忆中却很有姓名。

无他,这梁王姜律成是先皇的嫡长子,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但后来被废。先皇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孩子,临死虽传位于当今的皇帝,却给姜律成留了一枚免死金牌,下了诏令,这天下没有杀姜律成的刀,没有捆姜律成的绳。

圣上仁善,登基后亲封废太子为梁王,赐了荥州为梁王封地。

名义上来说,梁王算是顾家的上司,若是梁王在荥州有个三长两短,她这个威武将军根本脱不开责任,要降罪肯定第一个拿她开刀。

钟曲跟着去而复返的斥候一起上前,“将军,是宿城周围受灾的流民聚集冲击了康城,现在城中乱成一团,我看火光的方向似乎是梁王府。”

顾殊鹤听着这话眼前一黑,她居然忘了这茬。算起来这应该是主线剧情的一个小边角。

贺涧洲上任尚城县令之后就一番斗智斗勇,拔除了尚城几个为祸乡邻的乡绅,获得民望之后说动了乡民兴修水渠。

他修水渠的同时还经常下地教农民去精耕细作,推广好的耕作方法。

在他修好水渠的第二年,也就是去年,宿城及尚城地区都发生了久旱。

但不同的是,贺涧洲主政的尚城因为有水渠蓄水,他又带人特意开挖河道从塔河引水,尚城及周边地区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乡民不但没有受灾减产,甚至还迎来了一个大丰收。

但隔壁的宿城受灾严重,城中诸多乡绅与县令周绛勾结对下面是故意抬高粮价,对上面是克扣赈灾款项还要公粮一粒不少。

周绛与乡绅们一个个赚的盆满钵满,底下的乡民都开始卖儿卖女。

贺涧洲看不过去便与周绛斗上了,周绛吃水不忘挖井人,脏钱还给王煦一份孝敬。

两个狼狈为奸的炮灰几次三番的暗害都被贺涧洲轻轻松松的化解甚至还反将一军之后,王煦气恼至极,便设计栽赃贺涧洲将人下狱。

男主有难,女主本就是顾府中的医女,对着顾家一跪,原身没黑化时还有副侠义心肠,自然是看不得这样的肮脏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将男主给救下了。

她看小说时只顾着看男女主,撑死了多给几个重要配角点眼神,哪里还能记起来还有宿城受灾这么一茬,那些人在书里不过是一行小小的剧情背景。

当年那些剧情背景在这个世界却是真真实实的人。

颗粒无收又面临繁重税负以至于要卖儿卖女没有活路的农民会做什么?他们会汇聚在一起,如同浪潮般涌向一个方向,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

在一帮饿急眼的流民眼里还有什么比抢荥州最富的梁王府更有诱惑力的呢?

顾殊鹤怒火中烧,“周绛这个该死的东西,我迟早要把他的头拧下来。”

她骂完这句话,便安抚起朱蒙来,“此处距离康城还有一段距离,我留下一半的人看护您。请您留在此处,不要贸然放人靠近。我的亲卫会保护您。”

她说完这话就火烧屁股一样几步走到自己的座驾旁翻身上马,钟曲跟她的动作几乎是同步的,她命令飞快的传下去。

她一马当先向着已经能隐约看见城墙轮廓与冲天火光的康城方向疾驰而去,浩浩荡荡的亲卫跟随在她的身后。

城门前还在不断的涌出奔逃的百姓,最先有一个人看见了黑暗中疾驰而来的轻骑,他看着那些熟悉的黑色身影热泪盈眶,如蒙救星般大喊起来,“赤淮军来了!”

随着他的喊声,人们停住了奔逃的脚步,他们欢呼起来。

对于荥州百姓来说,赤淮军就意味着安全,意味他们性命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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