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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锦绣听到三人的对话,肯定会对谢山长的身份有所猜测,也对姜山长兄弟的来历有个大致了解,但可惜的是,他现在一无所知。
既然山长说锦绣现在的文章已经没问题了,缺的只是对世情的见识。
关于这点,书院的先生是教不会的。
做好的做法,就是外出游学,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接触不同的人和事,增光见闻。
但按照锦绣的计划,他是没时间和机会去远地方游学的。
同时,单就他提出这个要求,元家一家子人都不会放心他一个人外出游学的。千亩地理的一根独苗苗,元家人是疯了,才放心锦绣一个孩子,在外面行踪不定的流浪。
锦绣有自知之明,也不放松对自己的要求,按照之前的学习进度,给自己重新制定了计划,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不出去。
偶尔和对门的时家老爷子去聊聊天,一老一少倒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很快成了忘年交。
时老爷子亲手摆弄转转给两人烤鱼,锦绣就在旁边偶尔添一把柴,两人配合的挺好。
“你们鼓捣的那个水车改良,进行的如何了?”时老爷子好奇道。
“前几天匠人带去有河流的地方试验了,有几个小地方不太理想,还需要改进。”时意道。
其实时意都知道哪里出了毛病,应该如何改,但他也不小看那些一辈子和木头打交道的匠人。
之前经过他的引导,这些匠人的发挥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期,锦绣对他们的创造力非常期待。
时老爷子对这件事十分关心,在老人家看来,那是真正有利于民生的东西,瞧着手下烤鱼的转转,对锦绣道:“改天试验的时候,让人告知老夫一声,老夫也去现场瞧瞧热闹去。”
锦绣很自然的答应了。
转而问道:“时兄这两日忙什么呢?”
时老爷子冷哼一声,不满道:“媳妇儿快生了,身体不舒服,他陪着呢!”
锦绣好笑道:“您老人家很快就有重孙抱了,有什么不开心的?”
“对家人关心,本也不是坏事,但丹阳未免太儿女情长了些。”
在老爷子看来,孙媳妇怀着他们时家的血脉,重视是应该的。
但家中奴仆他都亲自敲打过了,一应吃穿用度,都是紧着孙媳妇先来,他们时家根本就没亏待过这个孙媳妇。
哪家妇人生孩子不是这般过来的?
偏自家这个孙子紧张的不行,孙媳妇少吃半碗饭都紧张揪心半天,越到了临产的日子,越紧张的睡不着觉。
非要把人亲自摆在眼前才能安心。
老爷子不满道:“现下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来年的会试吗?倘若能一举过了殿试,成为进士老爷,将来光宗耀祖,封妻荫子,难道不比现在片刻的陪伴重要?”
锦绣摇头,这就是两种观念的碰撞,在时下看来,老爷子的观念才是大部分普遍认可的想法。
像时丹阳这样看重媳妇儿的,才是少数。
在外人看来,难免儿女情长了些。
锦绣笑着宽慰道:“您啊,也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只要时兄的功课没落下,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由着他的心意来。
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孰轻孰重,时兄心里有数呢。”
元老爷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在他看来,被孙媳妇辖制住的孙子,难免有些叫人失望。
但除了过于沉溺男女之情这点,他这孙子其他方面实在无可指摘,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之前说的光宗耀祖也是一时气话,他们时家,现在还轮不到这个孙子挑大梁。
两人说话间,时老爷子烤的鱼冒出了焦香味儿,夹杂着锦绣特意让人调的调料,味道勾人的很。
老爷子也顾不得烫,直接上手撕开,和锦绣一人一半儿。
两人就蹲在池塘边,面对面啃鱼,一句话都不说,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谁家贪吃的小子,背着家里大人来这里偷偷打牙祭呢。
下人们一开始还会惊讶,时间久了,也就见怪不怪。
只能在心里感叹,元家小公子也不知为何,就投了自家老爷子的缘。
在这之前,谁能想到自家老爷子还会跟着一个小少年,半夜爬到屋顶上看星星谈人生,说是什么“夜观星象。”
谁能想到,大热天的,自家一向最为严谨的老爷子,穿着里衣,和小少年跳进池塘,说要亲自挖莲藕,瞧瞧淤泥底下生长的美味?
总之,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众人自然就麻木了。
被下人心里吐槽的当事人双方,美滋滋的啃完了一条鱼,老爷子满足的赞叹:“还是你这个调料味儿正,我家下人做出来的,尝着总不是那个感觉。”
“这有什么,回头让人将方子给您家送过来一份。”锦绣说的十分随意。
老爷子冷了一瞬,随即失笑:“成,那老头子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也不麻烦下人,自己动手,将烤鱼后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拍拍手,相协离开。
走在时家宅子内,两人边散心,边消食,毕竟眼下已经临近傍晚,马上就是晚食时辰,两人没忍住馋,吃了烤鱼,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不好说。
锦绣将自己做的文章说出来给时老爷子听。
老爷子边听边点头,听完了,意犹未尽,感叹道:“技巧上已经毫无问题,感情上也十分到位,对问题的见解也很独到,在民生问题上,也能瞧出你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稍微差了一层,就是并未亲眼所见。
因而,这一点上,总是朦朦胧胧的隔着一层。
不过,以你的年纪,能做到这一点,已经是难能可贵了,超出了许多三四十岁依然碌碌无为之辈许多。
等日后阅历到了,生活经验自然而然就跟上了,不着急。瑕不掩瑜。”
“您的说法与书院的先生一般无二,因而,为了弥补我阅历欠缺的问题,最近确实针对这方面,看了不少书。”锦绣道。
时老爷子笑的像个狐狸似的:“以你现在的知识储备来说,怕不是最近才开始针对性的看书的吧?”
锦绣失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不瞒您说,打我三岁起,家里就为我专门辟了一间书房,里面的书十分繁杂,包罗万象,只要感兴趣的,我都瞧过一些。
以前只是觉着有趣,瞧过也就过了。
现下重新拾起来,却看到了不同的风景。”
老爷子摸着胡子,笑眯眯道:“同一本书,不同时期看,会有不同的感悟。同一个风景,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视角观察,能看到不一样的魅力,你这样就很好。”
“终归还是有些遗憾啊,不能亲眼去见见这山河美景。”锦绣感叹。
“你今年才十五,未来的日子长着呢,有何可惜的?老头子我这般年纪,依然每天坚持锻炼,每天争取外出游历一番,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只要真心喜欢,没什么早晚之分。”时老爷子平静道。
关于这点,锦绣确实是佩服老爷子的,现在这个时代,读书人都讲究一动不如一静,要贞静,要娴雅,要行止有度。
像是锦绣和周文这般,每天打拳习武的才是少数,可以说,读书人和其他行业有很厚的壁垒。
而时老爷子却能坚持几十年如一日的锻炼身体,并且每年都外出游历,确实让人敬佩。
锦绣想,老爷子瞧着就不是个普通人,也不知道为何在官场上无所作为,早早地退下来,看着儿子们苦苦挣扎在其中。
这一定是个有故事的男人。
锦绣想起书中瞧见的蜀中景象,听闻老爷子有蜀中游历的经历,顺势问起:“您就和我说说呗!让我听听,您口中的蜀中,和作者眼中的蜀中,有何不同?”
老爷子十分爽快的答应了:“也好,正是该好好与人交流一番,通过作者的文字交流,也不失为一种方式。”
锦绣听着老爷子滔滔不绝讲他在蜀中见到的民生百态,讲他在当地农人家借住时发生的事情,一件小事,从老爷子口中出来,妙趣横生,锦绣顿时觉得画面就出现在自己眼前。
老爷子从底层农人的生活中,看出来当地官府对农人的态度,推测出当地父母官的性格秉性,以及当地官府和豪强之间存在的冲突。
从过往蜀中的商人角度,发现蜀中对商人的态度比其他地方宽松友好,而蜀中的官府对商人的政策,使得商业在蜀中发展的格外繁荣,带动了其他产业的发展。
进而让蜀中那片天府之国的百姓,过的比其他地方的百姓日子过得更宽裕些。
老爷子不无遗憾道:“可惜,读书人还是太少了,有本事的年轻人,翅膀硬了,都想去外面长见识,留不住真正有才华之人啊。”
锦绣却道:“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通过此种行为,实现信息的交流,人才的流通,也是一种自然选择。”
老爷子和锦绣观点不同,但双方总能给对方带去不一样的灵感,因而两人之间不怕没话说,还能互相包容谅解,从对方提出的角度考虑问题,使得双方更加欣赏彼此。
两人的忘年交就是这么来的。
时间就在这种愉悦而充实的气氛中流逝,很快到了第二年春。
刚翻年,锦绣一行人开始准备上京赶考事宜。
德宁府距离京城,走陆路的话,需要二十多天,如果中途能走一段水路的话,则需要十几天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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