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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资料册中抬眼,窦伏苓发觉卓尔仍探究地望着她。
匆匆将文件阖上,她将眼神转到了别处,顺着卓尔方才的话开口,不着痕迹地引开了话题:“你说,那里头装了什么?”
卓尔怔了怔,仰头喝了口酒,吐出了两个字:“头发。一绺黑发并着一绺白发,竟结了千年而不腐。”
窦伏苓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所幸卓尔并未说那里头装了颗千百年前的糖。
“我读过墓志铭,这位可是活过了古稀呢。可惜那墓志铭只修复了小半,从上头只能知晓他那位夫人嫁来不及一年就过世了。”卓尔并未注意窦伏苓突变的神色,兀自道,“也当真是位长情之人,一生竟连个子嗣也无……”
定了定神,窦伏苓故作镇静,朝卓尔调笑道:“一束白发与一束黑发……你又怎知不是那老丞相一树梨花压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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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卓尔手提袋里已化作文物的荷包,隔了十年的光阴,窦伏苓竟又回到了那个漫长又悠远的梦里。
她依稀记得,上一回梦到那小姑娘的时候,她十六岁,小姑娘亦是十六岁。不过二八年华,小姑娘便着了一身齐整的纯衣纁袡,连周身的朝气皆被玄色衣裳流出的端庄肃穆压了去。窦伏苓在梦里腹诽,古人的童年青春未免过去得太早。
这一回,小姑娘似还是十六七岁的模样,同她一样,眼下醉了酒,拉着人说胡话。
窦伏苓觉得自己一会儿飘在空中望着醉酒的小姑娘被人接回了府,一会儿又似乎入了小姑娘的身,仿若那躺在床榻上被人服侍着擦身更衣的,便是她自己。
身下的床榻绵软如絮,拉着她一刻不停地往下陷。先前的迷梦恍然又不见了踪影,有人替她换下了黏着些微汗渍的衣裳,轻轻将她放到了被褥上。周身清爽,窦伏苓迷迷糊糊地想,卓尔当真是位好闺蜜,且不提将醉酒的自己送回家,知她粘腻着不好受,还帮她换了身衣裳。
思绪又飘了开去。
她又回到了梦里。
她浮在屋子的半空,微微垂下双眼,便能见到那小姑娘安安稳稳缩在被褥里,睡得香甜。就寝的衣衫轻薄,露出了一截皓腕与手臂,被坐在床沿的男人轻轻握住,细细理好衣袖,放回至被褥内。
男人背朝窦伏苓而坐,她有些好奇,使劲想换个位置,看一看这位出现在小姑娘床畔的究竟是谁,却仍只能瞧见男人挺拔的背影与一头披散而下的乌发。带着些许懊丧,她缓缓抒了口气。
……
“轰隆隆——”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开。
窦伏苓睡得迷迷瞪瞪,心道落场雨消去异常的三月暑热也好。只是还来不及醒转,便被人揽入了一个炽热的怀抱,双耳亦被一双手轻轻捂住。
“轰——”
又是一道雷声响起。
隔了耳畔温热的手掌,雷声压抑而沉闷,窦伏苓却终于被彻底惊醒。
正是深夜,有些微凉风习习吹入屋内,散去了近些时日的暑热。除却三五不时的雷声,四下安逸。
隐隐听见了耳畔的呼吸声。
心底骤然一跳,她竟发觉眼下本该独自窝在自家床上的自己,眼下竟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
小剧场:
卫谚(切齿):“老丞相?”
窦伏苓(冷漠):“年逾古稀的老人家,呵。”
卫谚(前进一步):“一树梨花压海棠?”
窦伏苓(倒退):“男人么,呵。”
卫谚(又进一步):“嗯?”
窦伏苓(贴墙而站):“剧本就是这么写的呀,不信你看!”
卫谚(忍耐):“……编剧在哪儿!为什么我们的剧本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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