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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抬眸瞥见妹婿妹妹两人神情暧昧,一脸莫测地望着他,他倏而红了耳根,再也不顾心底的诸多猜疑,匆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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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台自前朝始便是朝廷藏书之所,本是一座以砖围砌的石台,收纳了天下大半书册,立于北宫之外。高祖立国后,那北宫之外的石台虽留了下来,却因离未央官署尚远,愈渐荒弃。太始二年,高祖便命人在未央宫外新建了藏书之所,以未央兰台为名,是为作典校秘书与撰述之所。而那北宫外的旧兰台,只余了三名兰台令史看护未央兰台校验后搬来此处的废弃旧册。

因手上的这一册律例是数年前校验出的旧抄本,故而窦伏婴今日要去的,是那旧兰台。

长安的这两处兰台,虽是御史台治下,却由御史中丞兼领。若细细算起来,实则与御史大夫窦章并无太多干系,更与领了武职的窦伏婴无甚干系。

是以在台下见到窦伏婴时,御史中丞的面上闪过一瞬错愕,继而极快地堆起了笑:“原是大公子。”

三公之中,太尉栾芈只得一女,丞相卫谚尚年轻,并无子嗣,唯有御史大夫窦章膝下儿女双全,故而时人总喜以大公子唤窦伏婴,以作相亲讨好之意。可窦伏婴却委实不喜这个称呼,他虽有个位列三公的阿翁,可他窦豫之亦是个有军功傍身的堂堂男儿,缘何世人总看不见他长乐卫尉的品阶,却只相中了他御史之子的身份。

大抵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对卫谚这位早早脱了荫庇的妹婿生出欣佩之情。无奈卫谚那厮的功勋计谋委实又是他人难以望其项背的,窦伏婴不得不生生应下这一声声的大公子。

寻常日子里,御史中丞大抵在未央兰台主持典籍校验之事,眼下在旧兰台见到御史中丞,窦伏婴亦有些发懵。回以一礼,他淡淡道:“中丞客气了。我循大长公主之令,来此处将这册律例奉还。”

这册律例是萧音年前亲自从此处带走的,御史中丞匆匆一瞥,面上更是恭敬,只因手中尚有脱不开身的公务,便唤来了一侧的兰台令史,对窦伏婴道:“将律例交与他便可。”

除了御史中丞,室内共有兰台令史二人,先前皆坐在中丞的下首勤勤恳恳做着事,眼下才有一人在窦伏婴跟前露了面。窦伏婴一瞧,却是个熟人。

那着了官袍的令史见着窦伏苓,亦是一愣。

窦伏婴:“许久不听父亲提及,我都不知晓您在此处供职。”

灌涂向窦伏婴施礼:“公子说笑。”

灌涂与武安侯府内的灌老夫人算是远亲,却并不与卫氏亲近。他从前是御史台下的监察御史,与窦章年岁相当,两人同时入朝侍奉天子。闲暇时,更是时常煮酒谈笑,情谊深厚。若非数年前奉命出使收捕犯官出了差池,遭同僚弹劾被先帝下放,而今的灌涂也当是朝中数一数二的肱骨重臣。

只是当年窦伏婴尚幼,于当年事的始末大抵只晓得个大概,眼下见了灌涂,见其鬓发半百,想来这些年亦不好过,心底仍存了一份尊敬。

旧兰台的阶梯狭窄陡峭,窦伏婴看了眼灌涂伸来的手,笑道:“您将位置告知于我,我去放便是了。恰巧我亦想寻些旧册。”

灌涂跟着抬眸,透过窦伏婴身后敞开的窗望了眼巍巍耸立的旧兰台,仍道:“此本就为卑职之责,大公子莫客气了。”

“未央兰台又下了批校验旧册,”正逢这时,屋外有轻微的人语传来,“须得及早登记造册,再放上去。”

那说话的令史走进屋,正要唤灌涂出去,却见窦伏婴扬着手中的律例,朝他轻笑:“这位令史,这册律例该放于何处?”

……

台上书架林立,上头放置的书册从前朝策论,至神农医术,不一而足。窦伏婴向令史问了方位,将律例放于架上,正欲转身,却忽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消失得极快,电光火石间,窗对侧的架上便多了条由红绳所系的布帛。若非他出身行伍一身的功夫,只怕难以发觉。

窦伏婴四下望了望,见窗外并未有人,便闪身走至架前,迅速将布帛打开,只见上书四个篆体小字——上巳、西南。

现下不过二月中,距布帛上的上巳仍有十余日。旁人或许不知,只卫尉与郎中令并着执金吾三营却是知晓的,上巳三月三,天子将于长安南郊的社稷宗庙行大射礼。

脑中一个声音告诉他,有人欲行不轨,却不知是不是那梁王晟……兰台内出现了梁王的暗桩?

心下一凛,窦伏婴动声色地将布帛复原,这才幽幽从架上取下一册竹简,从容走下兰台,进了室中。

御史中丞仍在原处处理手上的旧典。窦伏婴便拿着手上的竹简,向他讨教。

言谈间,外头的三位令史各自将造了册的书简一一搬上兰台。

待三人再下来时,窦伏婴状似漫不经心地抬眸,眼见三位令史之中,唯有灌涂手上沾上了极小一粒不易叫人发觉的朱砂——那是他在复原布帛时,有心蹭在布帛背面的窦伏苓所制的唇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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