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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时帐外一片昏暗,额角突突生疼,窦伏苓从被褥中探出手,惊动了身后的人。
卫谚伸手圈紧了她,脸埋在她颈后:“……醒了?”似还迷糊着。
眼眶亦有些酸疼,窦伏苓眯着眼,转过身子探头去瞧帐外的天色:“……天还未亮么?”大抵是前半夜起烧的缘故,她声音带了些迟滞的沙哑。卫谚终于醒了,起身替她倒了杯水。见她一双杏眼透过半掀的床帐直直望着他,便解释道:“是还未亮,不过你可晓得你昏睡了一日一夜?”
闻言,正喝着水的窦伏苓一呛。仓皇间将手中的杯盏端稳了,她擦着嘴角留下的水,心道难怪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时周身虽带了些高烧后的酸乏,却比先前爽利不少,连带着脑中都是一片清明。
卫谚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退得差不多,拿过她手中的杯盏放回了案上。
窦伏苓望着他的背影,用被褥裹紧了自己,眸色幽幽。她这一场看似来势汹汹的病,实则有迹可循。先前匈奴帐中之时她的身子便未好全,后一人出逃,心中更是极度紧绷,待到汉地碎叶城,这才像绷紧了的弓霎时松下劲来。
卫谚见她神情恍惚,坐到她身前,有心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案头的烛火不知何时熄了,远处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良久,卫谚方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了丝无奈与内疚:“那时我不知你在匈奴。”
窦伏苓望着他,摇了摇头:“你在乌孙,怎会知晓?”但说及此处,她愣了愣。若卫谚恰好就知晓了呢?会否抛下一切从乌孙赶来救她?
她有些不敢想,因她知晓卫谚这个人,若用她一人的性命与天下百姓的性命相较,孰轻孰重?她在他的睢阳侯府里统共不过生活了数月,如何与他从前在北地在长安数年的苦心经营,与先帝给了他的重托相较?
卫谚瞧着她的眸色闪闪,却又不知为何黯了下去,喉间一时凝滞,只恐窦伏苓想起在匈奴的经历伤神,只得将她拉进怀里轻轻抱着:“无事了,我不会再离开你半步,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窦伏苓这时候清醒得不得了,她埋在卫谚的胸前,闷闷道:“如果天子命你再去一次乌孙,或是旁的什么西域小国呢?”
“你随我同去。”卫谚想也未想,开口便道。
闻言,窦伏苓却怔住了。她挣开卫谚,坐直了身子,仰面望着他,难以置信般:“……你说什么?”
“若你愿意,我便带着你,无论去何处,受何人之命。”
嘴角不受控地向上扬了扬,窦伏苓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抒了口气,又伸手圈住了卫谚的脖子,笑道:“可不许诓我。”
卫谚跟着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正欲起身取药,却又被窦伏苓拉住了臂膀:“先前我见你要出城,可是为了我的缘故又回来?”大抵是有了卫谚的许诺,又或许是大病初愈后的神清气爽,令她终于有精力思量眼下处境,心头一时生出太多疑惑,便一股脑儿地问了出来,“此处离乌孙甚远吧?你可还要回去?”
望着卫谚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先前他道不知她在匈奴,便知晓这其中有太多无法言说又难以言明的曲折。眼下她颇有些大病初愈的神清气爽,便坐正
卫谚望着她,竟笑了,择了她的问题一一答了:“甚远,不回去,我出城便要是去寻你。”
天色渐渐亮了,初升的阳光带了份夜里的清冷,透过窗格落在卫谚面上。他本就生得好看,眉是眉眼是眼,鼻梁高挺,唇形亦是漂亮,眼下掩映在光影里,竟带了分朦胧。窦伏苓一阵恍惚,不知是为眼前的颜色迷醉,还是被卫谚的回答搅乱了心扉:“……你知我在何处?先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月前,你是否来过碎叶城下?”
他说的是她同尹辰出逃的那次。彼时碎叶遥遥在望,却终还是被沮渠離捉回了匈奴。
“当时我随乌孙大军一道,已行至碎叶以西百余里,尹季正在碎叶城中办事,他在城上认出了你。”
“是以……你便来寻我了?”
卫谚无声笑了笑。尹季此人,是枚深藏不露的暗棋,先前知晓他潜于暗中随行三年之时,窦伏苓便深有此感,故而眼下之事,桩桩件件,均渐次明了了起来。
正当此时,外头响起了扣门声:“君侯,尹季回了。”是卫衣的声音。
窦伏苓忽然想到了什么,抢在他出门前开口:“你那晚罚他……可是我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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