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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丫,”徐宴从小唤敏丫姐姐,十四岁成亲后姐姐不叫了,对她什么称呼都没有。这段时日,除了夜里床榻之上沉醉呢喃丸子的名字,这是头一次正式叫她。丸子睁着眼睛看他,徐宴踌躇了片刻,忽然问道:“敏丫想做官夫人么?”
丸子眼眸飞快一闪,顿了顿,露出一个羞涩的笑:“那是自然。”
说完这一句,丸子清晰地看到徐宴眼神沉了一下。
丸子心里若有所觉,抬手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想想,她又折回徐宴身边坐下,抿抿嘴角略显腼腆地又补了一句:“宴哥有出息高中,我便是官夫人。宴哥若是失败也无碍,咱再多考几年,宴哥还这般年轻,总有鸿运当头的时候。若实在实在是时运不济,那也无碍。咱们就回刘家庄开个私塾,叫宴哥当个教书先生。”
徐宴忍不住笑:“教书先生自然也是使得。但我被人夸聪慧这么些年,总是得考出点成绩来不是?敏丫且安心,我总是能叫你当官夫人的。”
丸子眼睫一颤,抬起头,笑得灿若春花。
夫妻俩这一闲话,徐宴便又沉浸到读书中去。
当初被推荐进骊山书院,徐家一家子除了徐宴都不曾知晓骊山书院的名气。如今来锦州郡里快一个半月,丸子母子耳濡目染的,自然也清楚了骊山书院在读书人心中的位置。
徐宴过几日要入学,自然得抓紧了时辰温习文章。若是开学第一课便给先生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对往后自然是弊大于利的。
且不说徐家这边没将遇到柳月姗的事儿放心上。柳月姗本来嫌弃锦州无趣,吵着闹着要离开。这会儿也不走了,采买了好些物件儿去姑母家,一副要常驻的架势。
柳月姗的表兄王琛,是锦州州牧的嫡三子,也是当朝柳庭云的嫡亲侄子。家中从武,上面兄长都是子承父业,只有他是唯一一个捏笔杆子的人。此次拜入骊山书院,一来是要证明自身才华,二来也是借机摆脱母亲给安排的婚事。
他年前便已入骊山书院,柳月姗不远千里从京城赶来,纯粹是贪玩来寻他玩耍的。现如今这目的变了,她对对她不假辞色的徐宴燃起了熊熊的热情。
几日后,丸子送徐宴上山,果不其然在书院门前就碰见了来送王琛的柳月姗。
夫妻俩在一旁小声地交代着家事,还没发觉有人靠近。徐宴一转头就看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柳月姗,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徐宴目光越过她落到她身后的公子身上。那公子穿着一身略显花哨的华服,乌发雪肤,圆眼睛看起来颇有些温和无害。丸子上回见过他,只是晃眼一瞧觉得与柳月姗生得相似。这会儿仔细瞧了,发觉倒是没那般相像了。
两人隔空见了礼,徐宴接过丸子手中的包裹,转身便要进书院。
柳月姗见徐宴仿佛不认识她一般,对她毫无反应。她赶紧两步上前,拦在徐宴身前开了口有些羞涩地问:“徐公子,你还记得我么?”
徐宴退后两步,抱着包裹向她拱手一礼:“柳姑娘。”
“上回公子的救命之恩,月姗仓促之下,无以为报。本想着有朝一日相逢之时,月姗携家中长辈登门重谢。没想到居然会在此处遇上公子。”柳月姗手捏着帕子揉来揉去,脸颊也渐渐地红了起来,“当真是……”
徐宴鞠躬拱手,淡淡地回道:“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徐宴的态度冷淡,柳月姗看着他的眼神却更加闪亮。
事实上,若是徐宴当真因她的示好便贴上来,柳月姗便是再贪图他貌美,也会渐渐失去趣味。徐宴的态度越是冷淡,拒绝的越是干脆,她便越觉得徐宴此人与众不同。
“并非是客气,救命之恩,恩同再造。按道理得以身相许,不过公子家中已有妻室。小女只能另择他报。”
柳月姗说这话瞥了一眼丸子,换了口气道:“若是公子不嫌弃,往后有事可寻来,城南胡同的王家。小女定当施以援手,在所不辞。”
柳月姗的这番情态和表现,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不对,这叫身为表兄的王琛很是尴尬。尤其徐宴的脸上并未有任何喜色,反而透着一股冷漠。
他快走过来,先是对着脸色铁青有些笑不出来的丸子拱手一礼。
“家妹年幼,又心直口快。她这般只是为表感激之情,并无他意。还请徐家娘子不要见怪。”复又歉意地冲徐宴一笑。不过在这之间,他那双眼睛极快地瞥过徐宴浑身上下,心中迅速得出了印象后,淡淡地冲夫妻俩道了声:“失陪。”
落下一句话后,不顾柳月姗乍红的脸色,拉着她便匆匆离开。
丸子安静地立在书院门边,虽没开口说什么,但垂头丧气的模样也十分明显。
徐宴叹了口气,忽然走上前拉着丸子去到树林后边。
丸子就这般安静地立在树下,看着他一言不发。
徐宴想了想,道:“说来那日没向你交代清楚。这位柳姑娘,其实是当朝威武大将军唯一的嫡女。实打实的京中贵女,地位尊崇,脾性怕是也与旁人不同。”
说到这,他深吸一口气,有些委婉地提醒丸子:“若是往后遇上她,能远着便尽量远着,若是在不能远着,便,稍稍忍耐些吧。”说出这句话,他注意到丸子的眼圈儿一瞬间红了,心里顿时沉甸甸的。
徐宴素来是个骄傲透顶之人。读书人的清高,他一样不少。
从柳月姗初初对他示好,徐宴便若有所觉。他并非迟钝之人,相反,徐宴十分敏锐。但那时只觉得这小姑娘有些不懂事儿,便是信中嗅到了小姑娘委婉的暗示也没怎么放心上。前些时日听徐乘风回家闲话,提及柳月姗的马车竟然差点撞到丸子母子俩,徐宴对这小姑娘的印象便急转直下,如今隐隐生出了轻视和厌烦。
徐宴从未见敏丫哭过,从小到大一次没有过。丸子这一红眼睛,于徐宴的自尊心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柳月姗为何对他起心思并未叫他自得,反而她理所当然地轻视他的妻儿,旁若无人地行勾引之事,在徐宴看来,都是没规没矩,欺人太甚。
看了看没人,素来矜持要脸的徐宴走过来轻轻将丸子揽进怀中,拍了拍她后背:“委屈你了。”
丸子伏在他肩上眨了眨眼,挑起了眉头。
送完人进书院,丸子当日便下山了。
说来也真是凑巧,下山的路上又碰见了柳月姗。她坐在肩舆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短打的丸子。
两人并行一段路,柳月姗忽然抬手挥了挥,轿夫应诺停下。她从肩舆上走下来,拦到了丸子的面前。
这姑娘年纪不大,身量却跟丸子差不多高。她站在丸子的身前,娇俏的脸上露出霸道的蛮气。这是自小到大被宠溺出来的有恃无恐。
只见她上下十分挑剔地打量丸子,忽然勾起了嘴角:“婶子,请恕我无礼,听说你是徐公子的童养媳?”
……婶子?
丸子:“……”还是头一次遇到说话这般不讲究的人,她有些愣住。
顿了顿,道:“是,但又如何?”
柳月姗自上回听说徐宴在骊山书院就读,便命人仔细打听了徐家的事儿。虽不至于徐家什么事儿都一清二楚,但大致了解清楚:“没想到,原以为你只是长得老些,没想到年纪确实比较大。今年二十有五了?”
丸子被她理直气壮的态度给逗乐。这姑娘人前人后两张脸,看来并非真单纯。但这般直白地戳旁人痛楚,到底是真跋扈娇蛮还是目中无人?
“细算的话,二十四周岁还差半年。”丸子点点头,“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柳月姗笑了,绕着她走了两圈:“指教不敢当。”
她歪了歪脑袋,“只是忽然遇上一件看不顺眼的事儿,非得点出来,心中才痛快。”
“哦?”丸子也学她歪了歪脑袋,“那不知这不顺眼的事儿,又关姑娘何事?”
“你怎知不关我事?”
柳月姗十分讨厌旁人忤逆她,尤其是丸子这等粗劣贱婢,“现如今好似无关,但有朝一日,谁能想到会怎样?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切做不得准的。”
丢下这一句,她转身又坐上了肩舆。
手中扇子一遮脸颊,她目视前方:“下山吧。”
轿夫抬着人,脚步如飞地走远。
丸子看着那猖狂的小姑娘,忽然哭笑不得:居然嚣张到她头上来?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丸子:老娘在地狱放火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个畜生道呆着呢~感谢在2020-03-2921:54:01~2020-03-3022:2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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