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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巷的院子全是仿了西洋的装潢,整得和西洋的联排别墅似的,阔大的草坪,边缘花坛种满了郁金香。
宴席开始了。
中午十点,宾客陆续到场,门口设了签到席,红色的绸缎布铺着,上头红底的册子烫了金,来宾提笔,一边写下自己的名字一边瞄。
哟,省长都来了,好阔气的场子,自己今日真是没白来。
袁家大少爷正陪着几位贵客指点家中花草,沿着鹅卵石小路,用红砖搭了一排花坛,砖缝接口处用青苔遮挡,一派浑然天成的味道,袁大少爷朝着庭院正中间一株枝干遒劲的梅花指点。
“那株蛇形梅是家父珍藏,从东北长白山挖来的,费了不少人力和物力,原本是挖了十三株,出东北的时候就死了两株,快到湖南的时候,又只剩下一半了,最后是三株种下去,只活了这一株,家父说,这叫做独好,就是说好东西,总是唯一的,只是可惜,现在是盛夏,落了叶子,冬日大家再来赏梅,我给诸位烧一壶夷陵雀舌茶。”
“袁老爷子讲究,真是讲究。”
大家啧啧称叹,倒是有一人,不怎么说话。
人散了,袁家大少爷的好友拉着袁大郎就问:“那个年轻人是谁请来的?脸生得很,也不说话。”
袁大少爷压低声音:“省长亲自带来的,张大帅的座上宾,省长的贵客,一个人住在小洋楼,管事的为了他,这几天连舞会都不接了。”
啧啧啧,好大的架子。
闻东并非想要这么大的排场,架子越大,越不方便干活。
这露天的宴席好是好,可现在是盛夏,虽是今日多云,长沙还是热得出奇。
袁家特意从仓库里搬出了几柄白色的大伞,撑开来,勉强造出几分阴凉,男士们都绅士得很,让给夫人和小姐们乘凉。
闻东端着香槟酒的高脚杯坐在廊下的一处长条椅上,靠着椅背,鹰一样的眼神扫视众人,这个位置很好,一抬头,谁都看得到。
人海里,倒是有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水蓝色的褂子,小脚像是踩了风火轮,端着托盘到处跑,做事儿别提多麻利,一眨眼的功夫,都送了两轮餐点。
姜琰琰跑了两轮,这袁家的关系都摸得差不多了,便知道袁家幺女袁枚和姑爷尚修勉还没下楼来呢,想着寻其他路子,一抬眼,便是对上了闻东的眸子。
就说自己怎么自打端着托盘右眼皮就跳个不行,自己和这位半神,还真是冤家路窄。
姜琰琰往托盘里又放了几枚蛋黄酥和香槟酒,朝着闻东就去了。
“先生,要点心吗?”
闻东看着面前笑得和花似的小神婆,只说:“你挡到我赏花了。”
姜琰琰侧了侧身,站在闻东左边又问:“那要香槟吗?”
闻东没说话。
“先生在看什么花?”姜琰琰顺着闻东的眼神去数,这看的不是郁金香,也不是虞美人,“哟,闻先生看的,是女人花。”
闻东的眼神,正是落在那群躲在大伞下谈笑的夫人和小姐身上。
闻东:“你到底是来盯我的,还是来盯袁家小姑爷的?”
“一举两盯不行吗?”姜琰琰狐疑,“半神怎地又知道,我是来盯谁的?”
闻东自然不会说出竹中窥的事儿,他抬手抿了一口香槟酒。
姜琰琰明白了:“曹献廷坏的事儿!”
曹献廷:我不是,我没有,听我说啊。
闻东笑:“我什么都没说。”
姜琰琰“哼”了一声,眼神一直往大门口看。
她原本是陪了曹家嫂子来送肉不错,曹家的铺子在长沙还是有些名声的,那主厨的也客气,特意留了曹家嫂子在后院等点心吃,领路的是个叫九荇的小丫鬟,刚入袁家当差,看着十五六岁,人老实得很,姜琰琰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多时,连九荇祖宗十八代都快问出来了。
让曹家嫂子缠着九荇小丫头,姜琰琰便使了个小小的障眼法,幻化成九荇的模样,顶了九荇的差使,大家看着她的相貌神态,就是小丫鬟九荇,唯独闻东这个火眼金睛,一瞧便能瞧出姜琰琰的真身。
闻东坐着舒坦,可姜琰琰双.腿累得慌,她偷偷靠着墙,托盘往旁边的架子上一放,支棱着小腿,就开始揉吧。
闻东见了:“你这丫鬟装得可不地道。”
“我累了,歇会儿不行?”
“行啊,你怎样都行。”闻东搁下香槟酒杯,极其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私下里本就有不少目光打量着闻东,这个高贵又陌生的客人成了开餐前最值得回味的一道甜点。
袁家大少爷瞧着闻东一打哈欠,人就来了。
“闻先生?”袁家大少爷想行握手礼,“久仰久仰。”
闻东抬眸看着他,并未抬手:“你应该没听过我的名字,这次宴席之前,甚至都没见过我,何来久仰?”
袁家大少爷手指尖都僵了,整个人木头似地杵在闻东跟前,些许尴尬,正犹豫要不要收回手的时候,闻东起身,温润的指尖只碰了一下袁家大少爷的手心,算是握过手了。
至少,从旁人的角度来看,两人算是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握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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