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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动静,李玉梨就是耳朵聋了也该听到了。她匆匆赶过来,刚好就赶上林瑟瑟受了刺激整个人栽下去。李玉梨不由大惊失色,冲上来就挤开林十娘便抱住林瑟瑟:“怎么回事?!”

正主子一到,吵闹的婆子们仿佛被掐住了脖子的鸭,顿时就收声儿。

林十娘被推得一踉跄赶紧站稳,伸手想将林瑟瑟抱过来,却被李玉梨盛怒的气势所摄,呐呐无言地站在一旁不敢动。红牙脸色惨白,躲在角落里懊恼得恨不能时间倒回,她一回李家就立即向李玉梨禀报此事。如今闹出这么大动静,可想而知,李玉梨一会儿会如何震怒。

“来人,请大夫!你们都是怎么照看林姑娘的!还愣着干什么?!”李玉梨怒起,脸色十分吓人。凉亭外顿时跪了一地,乡下来的婆子们头一次见这样的阵仗,脸都吓青了。

下人们立即爬起来出去叫大夫,李玉梨抱着林瑟瑟眼冷冽一扫林十娘。时隔十五年,李玉梨早就忘记这张脸,此时也没认出老了不少的林十娘。一面呵斥着下人赶紧将林瑟瑟抱进屋子,一面命下人将吵吵闹闹的婆子全部抓起来。

一声令下,一群人冲上来,乡下来的婆子吓得魂飞魄散。

她们是得了人指点才敢上京给贵人说明真相。自以为是人家找回女儿的功臣才敢这样咋咋呼呼。此时看仆从们冲上来抓人,贵人对她们毫不客气的模样,顿时吓得张开嘴就嚷嚷开来。她们嗓门大还絮叨,这般毫不顾忌地将方才对林瑟瑟说的话,又扯着嗓子咋呼了一遍。

“胡说八道!”李玉梨脸色一变,“来人!堵上她们的嘴儿给我抓起来!”

下人们动手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将三个婆子给堵住嘴按到地上。林瑟瑟就在这时候清醒过来。她身子没大碍,只是突然受了刺激没喘上来气。这会儿清醒了发觉自己被李玉梨抱着,目光透过众人看到人群中林十娘惶然无助的模样,眼泪又止不住地冒出来。

她推了推李玉梨的胳膊,然后闷声不吭地坐起来:“夫人,你放开她们,她们有话要对你说。”

李玉梨僵硬地收回了胳膊,顺势将耳畔的碎发别到耳后又端起了贵夫人的姿态:“本夫人不管她们到底有何话要说,敢来我李家大吵大闹,那就别怪我将他们当贼扭送去官府!瑟瑟,你身子不适先回屋歇息吧,一会儿大夫来了再把个平安脉,突然晕倒怪吓人的……”

“夫人,不耽搁你太多功夫,请你听一听她们的话。”林瑟瑟木着脸流泪,磕了一个头坚持道,“若是可以,能请你将琳琅姐姐请来么?她们当真有重要的话要告诉你。”

“瑟瑟快起来吧,这么跪着作甚?”

李玉梨对她的话避而不听,只左顾而言他地笑道,“你身子不适,回去歇一歇再说。”

“不,夫人,这事儿对我很重要。”林瑟瑟坚持,“瑟瑟希望你能听一听。”

李玉梨脸上的笑容渐渐勉强,但当众呵斥林瑟瑟却是没有的。于是只能在林瑟瑟哀求之下放开三个闹事的婆子,打发了人去锦绣园将丸子请过来。听到动静的王曦儿这会儿也在下人的陪同下赶过来,目光在林瑟瑟母女和李玉梨身上转悠,心里若有所觉。

丸子刚洗漱过准备歇下,听到外头下人说李玉梨火急火燎的传召便没换身衣裳就随她过去。

等丸子匆匆赶到凉亭,看到兵荒马乱的场景,眉头不自觉地挑起来。

“说罢,”林瑟瑟没有看丸子,低垂着眼帘神情木然。一旁林十娘哭着哀求她也无用,她冷漠道:“人到期了,将你方才要说的话,此时完完整整再说一遍。”

乡下婆子们这会儿已经有些害怕了。她们虽说得了人指点,也收了钱财,却没想为此送命。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场面,她们有种话说完就不能活着走出李家的错觉。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们既然将事情都闹成这样,也没有收回去的可能。

一个婆子瞥了眼冰雪铸成的玉女相丸子,咕咚一下咽了口口水:“林十娘,这个才是你的女儿吧?”

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开口说就顺畅得多。

原本被她们说得乱七八糟的事儿,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绘声绘色地还原了十五年前换孩子的现实。林十娘脸已然惨白,林瑟瑟木着脸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上。王曦儿早有这个预感此时倒也没多惊吓,除了李玉梨,李玉梨听完这些话,脸比林十娘只差不好。

“当年在金陵,你孤身一人带着女儿大雨中冲撞了贵人的马车。”

说话的人先前李玉梨不认得,此时她说起十五年前,李玉梨才想起来这人似乎是当年她身边伺候的人,“当时已经快生了的李夫人看你们母女孤苦,救了你们母女。”

林十娘消瘦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却咬着牙没倒下去。

“你才生产没多久,孩子虽是早产,奶水却充裕。李夫人看你可怜,似乎颇懂妇科。一时心软便给了你亲生孩子奶口嬷嬷的差事,还将你们母女留在了金陵李家。”

那婆子说起话来口齿清晰,仿佛她就是当事人一般,“后来李夫人意外在金陵城外的寺庙生产,婆子丫鬟乱了套,你便趁着那时候偷换了两个孩子!你那女儿早产,生得极小,仓促之下也没被人发现不对。之后回金陵城内,你便借口说你寻到了夫家人,带着贵人家的姑娘逃了,是与不是!”

林十娘早在上京城前就预料到了今日,无论旁人指责她什么都不辩解,心如死灰般闭口沉默。

林瑟瑟没说话,丸子也没说话,凉亭内外死一般的沉寂。

“林十娘你说话!”那婆子说完见没人应答就有些慌,在场的人中也就林十娘她有胆子呵斥。于是走过来,狠推了林十娘一把道:“我所说的是不是属实,你最好一五一十承认!”

林十娘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终究是站不稳坐下去。

李玉梨的脸色已经不仅仅用难看来形容,可以说铁青。王曦儿立在李玉梨的右手边,一边看看林瑟瑟一边看看她从出生到如今都心存畏惧的大姐,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李玉梨深吸一口气,暴怒地跳出来喝道:“放肆!我李家的事儿也是你们这群乡野村妇能置喙的?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夫人,老妇人说得句句属实!”那婆子被李玉梨吓得不轻,一听她发怒就立即慌,“您难道不亲眼瞧瞧吗?你看看瑟瑟这姑娘,一双桃花眼。林十娘圆杏眼,这母女俩站一起,都不像一家人!”

说着她的眼睛瞥向一旁至始至终没有过神情变化的丸子。想指着丸子再说两句,可结果抬眸对上丸子一双缥缈如雾的眼睛,喉咙不自觉就梗住了。丸子不必开口,那通身不容亵渎的高贵令她实在不敢造次,她憋了半天,才咕哝地道:“那,那位姑娘,眉眼倒是林十娘一模一样。”

这话一出,所有人不管有意无意都看向了林十娘和丸子。

还别说,眉眼是确实生得像。不仅仅眉眼,本身相貌也有五六分相似。可有了这个意识,下人们谁也不敢开口,眼睛盯着地面恨不得能有个地缝叫他们钻进去躲一躲。

谁敢对少主子不敬?这位可是李家十五年来独一无二的少主子,连受宠的二姑娘都得退出一射之地。

丸子丝毫不受影响地坐在石凳上,仿佛无论旁人说什么都不在意。而她身旁林瑟瑟却还在哭,她也不知她在哭什么,难过还是高兴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李玉梨气得浑身都在抖,那显而易见的怒火让周身的人都不敢太靠近她。一双猫儿似的媚眼冷冷地盯着那几个碎嘴的婆子:“你们说是便是?天下之大,总有些人凑巧了生得一幅相似的容颜。你们算什么东西!三言两语的就想非议我李家的事儿?好大的狗胆儿!”

她据不相信,几个婆子面面相觑之后就急了。

三个人推推搡搡地挤在一起,不知该怎么办。嗓门最大的那个婆子于是推了其中一个进来以后就没张过口的婆子,急吼吼地让她来开口说。

那婆子被推到人前,膝盖一软,扑通一下就跪下来:“这可都是真的啊!夫人,夫人您还记得奴婢么?奴婢是当年伺候姑娘的嬷嬷!姑娘出生那日是奴婢亲自抱出去的,奴婢不过打了个盹儿,醒来便发现孩子变了。奴婢当年胆儿小,瞧见孩子不对怕夫人知晓怪罪就没敢声张儿。刚出生的孩子也看不出模样,巧了当日夫人生产的仓促无人察觉,便偷偷将这件事儿给瞒了下来……对了,当年夫人还给了奴婢一块白玉的玉牌,说是挂姑娘的脖子上。瑟瑟,瑟瑟你是不是有块玉牌?”

提到玉牌,李玉梨神情有些许不自然。借着喝茶,避开了众人视线。

林瑟瑟却抬起头,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这会儿她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她肿着眼睛略显疑惑地看向李玉梨,李玉梨偏了偏脸,却是避开了她的目光。

“玉牌?”一直不开口的丸子忽然笑了一声,“可是白玉雕的游鱼玉牌?”

那婆子一愣,不知丸子为何会知道,瑟缩地迎上丸子的目光。

婆子不知该怎么应对,跪在地上不敢出声儿。丸子看了一眼绿鄂,绿鄂顿时站出来厉声呵道:“我们少主子在问你话,你哑巴了吗!”

“是,是是是,是白玉的游鱼玉牌。”她其实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一个白玉的玉牌,雕刻什么图案十五年过去谁还记得。此时丸子说是游鱼,她便点头说是游鱼,“若是老奴没记错,那玉牌一直挂在瑟瑟的脖子上。瑟瑟,瑟瑟你快说是不是?!”

“若你说得是这块,我们少主子倒是有一块从小带到大的。”绿鄂想起自己出来时忘了将白玉牌收起来,此时拿出来也方便得很。说着,她将东西掏出来递到这婆子的跟前,“你看看,是不是这块!”

那婆子看了一眼,脸上冷汗落下来。

虽然十几年过去早已不记得白玉牌的模样,但绿鄂拿出东西来,她又觉得就是这块。但若这玉牌一直戴在这位少主子的身上,那岂不是他们都弄错了?她们跑来官宦世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是一场乌龙,后头两个婆子已经站不住,腿开始抖了。

“说,是不是这块!”绿鄂脾性比红牙躁得多,此时对污蔑自家主子的婆子当然不客气。

她厉声一喝,那婆子直接吓得趴在地上。

一旁李玉梨这时候站起来,她走上前一脚踹在婆子的胸口,张嘴就要拿人:“来人!给我将这几个腌臜东西全部扭送去京兆尹!几个乡野婆子也敢来我府上放肆!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你们胆大妄为,还是有谁在背后撩我李玉梨的胡须?竟然堂而皇之欺负到我李家的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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