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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岁半时,两个小孩渐渐开始有了摩擦。
婴儿床已彻底经装不下他们,那间狭小的卧室铺满了泡沫垫,成为了那旖和聂余的小型游乐园。
霸道的聂余无师自通学会划地盘,自己霸占老大一片区域,那旖有时玩玩具玩得入迷不小心越过了“三八线”,聂余就会扯着小嗓子嗷她,淌着口水奶声奶气吼:“那那,走,我的。”
那旖通常只挪挪屁股远离小霸王,偶尔实在生气,会用比聂余还奶的奶音说:“鲫鱼,烦。”
自从上次那旖在餐桌上指着聂余叫鱼,聂余就多了一个小名,鲫鱼。
因为赵春花嫌聂余难听,私下里爱叫聂余鲫鱼,那旖鹦鹉学舌,听得多了,久而久之也就学会了,每次生气就叫聂余“鲫鱼”。
两个小朋友偶尔会因为各种原因吵架。
聂余会生气吼:“那那不是那那了!”
那旖就说:“鲫鱼。”
聂余:“不喜欢那那了!”
那旖:“不喜欢鲫鱼。”
聂余那灵光的小脑袋对鲫鱼这两个字特别敏感,尤其是从那旖口中说出来。
因为每次那旖说鲫鱼,都是不喜欢的意思。
那旖不喜欢鲫鱼,就是不喜欢他。
那一整年,那家的餐桌上都没有再出现过一条鱼。
赵春花就不惯着谁,带把的也不行,阴阳怪气道:“都说吃鱼补脑子,你不吃鱼,难怪和你妈一样笨。”
聂余已经能听懂好歹话了,那家三个大人,他最怕的就是这个老太太。
虽怕但熊,生气道:“妈妈不笨!”
赵春花还挺吃惊:“哟呵,小屁崽子还挺厉害,潘姿美没白生你啊,帮你妈说话是吧。”
聂余扯着小嗓子嗷:“不笨!妈妈不笨!”
赵春花眼一吊,一年四季不离手的大蒲扇往他后背一拍,冷哼:“冲我横什么,小屁崽子,外面谁不知道你家潘姿美是个没脑子的,别人合起伙骗她钱呢,她还每天喜滋滋主动送上门,可怜你爸哟,每天早出晚归辛辛苦苦在外面赚钱,回家还得伺候你,又当爹又当妈的,遇到了潘姿美那没脑子的败家媳妇,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
聂余也就能听懂“笨”这种简单字眼,刻薄老太太跟吃葡萄吐皮似的噼里啪啦呸一通,他一脸茫然,好半天才拼凑出一句:“爸爸辛苦。”
他憋红了一张脸,下意识维护:“爸爸辛苦,妈妈不笨。”
赵春花冷哼:“你家就属你最笨。”
聂余气得哇一声哭出来。
那大勇听见哭声,抱着那旖从房间出来,单手捞起聂余放在另一只胳膊弯:“妈,你又在孩子面前瞎说什么呢。”
“哪句话瞎说了,老娘胡乱编排一句老天爷都降道雷劈死我。”赵春花蒲扇一扔。
那大勇有点怕赵春花这嗓门,担心孩子们有样学样,抱着俩孩子就往大门口走:“小孩子懂什么,你以后别在聂余面前说这些,影响不好。”
赵春花朝他身上丢扇子,掐腰骂:“我说两句话就影响不好了?我赵春花什么时候这么能耐了!那大勇你行啊,现在都敢嫌弃你老娘了,你自个出去听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那败家玩意儿的,听听你老娘哪句话说错了。”
这事儿赵春花还真没说错。
隔天晚上,聂国兴就知道了事情始末。
潘姿美爱赌钱,一开始是小赌,生了孩子后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两年聂国兴鸿运当头,脱掉了一身泥浆点子的包工头工装服,摇身一变成了一个进出夹着公文包、穿着干净西装的小老板。
聂家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这两年在大院没少出风头,连带着潘姿美也被人时刻关注着。
这一关注么,就发现了问题。
潘姿美这人,其实不是潼陵本地人。
关于聂国兴是怎么和她认识的,大家私底下众说纷坛,有人说是聂国兴出去嫖认识的,有人说是聂国兴大晚上从路边捡回来的醉鬼,后来养着养着就养成了媳妇。
总之那是没一句好话。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潘姿美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比八十年代香港女明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带着点艳丽色彩的坊间八卦,故事的走向一般都不会那么正道,何况潘姿美的确来历不明。
尤其是家里有待嫁姑娘的街坊邻居,在她们眼中,潘姿美就是个横空出世的妖精,她直接抢走了在长辈眼中长相周正,勤快、还聪明的聂国兴。
院里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看不惯潘姿美性情懒惰,年轻妇人则是几分羡慕几分嫉妒,所以每每谈及潘姿美,那是恨不得脖子上装个喇叭,嚷嚷得全世界都知道才好。
大概是老天给潘姿美的长相开了一扇巨窗,为了公平,所以给她的脑子关了一道大门。
潘姿美美则美矣,但没有脑子。
换了个人十赌九输,怎么着也该有点怀疑了,但潘姿美就不。
她非但不怀疑,还对院里那些八卦她被合伙骗钱的邻居嗤之以鼻,觉得她们就是见不得她潘姿美好,传些谣言来膈应她!
都是认识好几年的牌友,知根知底,怎么就合伙骗她了!
晚上聂国兴回来,从儿子口中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哭诉,是聂余在院里玩时偷听到的流言蜚语,再加上赵春花私下在孩子面前叨叨的话,聂国兴一合计,差点没气红眼。
他这段时间不是跑业务,就在工地忙得团团转,每天天不亮起床,月上梢头才落家,哪里有机会能知道院里的最新八卦。
潘姿美说她最近看中了一套首饰,他手里流动资金不足,差点托欠了手底下工人一个月工资给挤出来的工程款结果全给她拿去输了!
聂国兴气得肝疼,转头就和潘姿美大吵了一架。
聂余在小房间里吓得哇哇大叫。
那大勇两口子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听着隔壁的争吵。
纪兰把被闹醒的那旖抱在怀里哄,担忧道:“要不要把聂余抱过来?两口子吵架别影响到孩子。”
那大勇抓着宝贝女儿的小手指,低声道:“算了吧,小心你又好心办坏事,被人骂多管闲事。”
纪兰闻言沉默。
潘姿美心情好时就是朵开得娇艳的玫瑰花,冲谁都笑得艳丽。
但她心情不好时,只会把刺露出来,逮谁刺谁。
聂国兴两口子也不是头一回吵架,哪次吵架不是闹得天翻地覆,殃及旁人。
在爸妈中间睡得迷迷糊糊的那旖,睁着困倦的大眼睛,轻声喊道:“鱼。”
那大勇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那那在叫谁?”
那旖抓住爸爸的手指,迷瞪瞪道:“鲫鱼。”
纪兰笑道:“天黑了,聂余回家找爸爸妈妈了,那那明天早上就能看见他了。”
那旖指着窗外:“吵架,好大声。”
“找那那。”隔壁传来聂余撕心裂肺的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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