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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通忙活下来,让何氏忍不住私下抱怨道:“这陆家是怎么回事儿啊,着急得就跟老鳏夫娶媳妇儿一样。”
末了,何氏自己想起这话说得不对,赶紧“呸”了两声,直念叨:“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何氏这边嫌快,齐国公府的人可还是嫌慢。
这日陆湛休沐,一早去给老夫人问安,木老夫人笑道:“卫家想把日子定在五月二十。”
陆湛微微吃了一惊,“这样赶?”然后垂眸想了想,“倒也不是筹备不过来,我叫杨定过来,祖母这儿有事儿使唤他跑腿就行。”
木老夫人先是愕然,最后才开始大笑,连一旁的曹嬷嬷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陆湛这才反应过来,讶然地道:“是明年五月二十?”
难得陆湛有这样迟钝的时候,他大约是从没想过还要明年才能抱得上媳妇,所以一听五月二十,下意识就以为是今年。
“八、九月里没有吉日吗?”陆湛问,八、九月里当然有吉日,有哪些宜婚娶的日子他都能背出来了。
“卫家疼爱姑娘,舍不得早嫁,不过我没同意,还得问问你的意见。”木老夫人道,眼里有促狭的笑意。
陆湛笑道:“祖母要是不着急抱曾孙,孙儿又有什么着急的。”
木老夫人叹道:“都是做娘的人,谁都心疼自家姑娘,婆家再好又哪里比得上娘家。蘅姐儿的年纪也不算大,今年才十六,便是嫁过来,生孩子也早了些,怕身子骨都还没长结实。我瞧着,明年五月二十也不错,就是热了些,倒不妨在四月里选一个日子,你以为如何?”
当然不如何,陆湛知道老夫人这是想看自己笑话,可是明知如此,他却也不得不接招。彩衣娱亲,本就是应该的,何况还关系着能不能早日抱上媳妇儿。
“祖母不是爱吃淮扬菜么,这次兴公南下办事儿,我特地让他在当地寻了擅长做淮扬菜的厨子,跟他一道进京。到时候,祖母无论是想吃糯米鸭子还是文思和尚豆腐都能吃到地道的味儿了,据说那厨子做的文思豆腐,比当年文思和尚的还好吃。”陆湛道。
木老夫人笑道:“哦,要是婚期定得晚,这厨子你是不是就不打算给祖母了?”
陆湛道:“这同婚期没有任何联系,本就是给祖母准备的。”
“哦,看在你这样孝顺的份上,那就在明年三月里头选个日子吧。”老夫人松了口。
陆湛没奈何,又道:“前些日子得了一块石头,剖出一整块玉来,想着给祖母雕个玩意把玩,不知道祖母喜欢什么?狮子?麒麟?”
老夫人点了点头道:“勉强可以把婚期提前到二月。”
“冬日寒冷,祖母惯来膝盖疼,到时候我向宫里告了假,陪祖母去惠山的温泉庄子住几日,驱驱寒。”陆湛道。
这话才打动了老夫人的心,老人家图个什么,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试过,到老时,唯一的心愿就是子孙能常伴左右。
“那好,这可是说定了,到时候你们小夫妻俩一起陪我老婆子去。”老夫人道。
既然冬日要一起去温泉庄子,亲事自然是得定在年前了,陆湛做了个抹汗的动作,这才起身告退。
等陆湛走后,曹嬷嬷笑道:“老夫人这次可坑了三爷的好东西了。”
木老夫人笑道:“他好东西多着呢,这点子算什么。”
“不过这么多年,奴婢还从没见过三爷能有这样呆的时候。”曹嬷嬷笑道。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他那个娘啊只有三郎才降得住,他呢,却被卫家那丫头给降住了。”老太太啧啧叹道:“我跟老大媳妇好说歹说,她也不听,怎么,她儿子就去了她那儿一趟,一炷香的功夫都没坐到,她就服了软。你说这是不是一物降一物?”
曹嬷嬷点了点头,她可不敢说楚夫人的坏话。不管人家儿子怎么降服老子娘的,但是那儿子却是不允许别的人说一丁点儿楚夫人的坏话的。
两家正式商定日期的时候,尽管木老夫人心里头着急抱孙子,但是张老太太却不想卫蘅那么早嫁过去,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孙女儿怎么舍得,何况姑娘的婚期定得太急,就显得女家不疼爱女儿,哪怕卫蘅退过亲,老太太还是不愿意让卫蘅委屈。
两家议来争去,最终还是将婚期定在了来年春里的二月。
婚期一定下来,卫蘅一直以来紧绷着的神经就松了下来,原本老太太还希望她满了十八再出嫁,但是陆家死活不同意。
定下婚期后,卫蘅就正式开始跟着蒋氏学管家了,还有一些其他的规矩,女红也得磨一磨,就算不做大衣裳,但是将来相公的内衫、鞋袜之类的总还是要动一动针线的。
如此一来,卫蘅的日子过得还真不算清闲,偏偏某人就是安静不了,不出半月就让南慧又捎来了口信儿。如今虽然订了亲,同自己未婚夫婿见一见也不算太失礼,但是鉴于陆湛的得寸进尺,卫蘅觉得还是不能姑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地将南慧打发了回去。
陆湛在和气堂见到拿着包袱被人“撵”出来的南慧后,气得一笑,“小没良心的这是要过河拆桥啊。”
南慧一去,陆湛又通过木鱼儿给卫蘅送过一次信,她就当完全没看见,确实做到了对念珠儿的守信。
到了五月里,卫芳就除服了,老太太叫曹嬷嬷亲自去将卫芳接了回来,至于那座四合院就当是送给商太太养老的了,另外老太太又送了商太太一百两银子,卫家也就算仁至义尽了。
卫芳回府时,姐妹之间自然有一番契阔。
卫蘅细细打量着卫芳,这两年多她们见面的时间不多,卫芳自己觉得是个守寡之人,怕传了晦气给别人,总是避而不见,如今可总算是好了。
“大姐姐变美了。”卫蘅笑道。
卫芳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还不就是那张脸。”
卫蘅道:“不一样了,瞧着比以前可大不一样。”
卫萱也在旁边道:“我觉着也不一样了,越发美了。”
“居移气,养移体”,卫芳这两年多在商家可算是当家做主的人,气质同做姑娘时自然大不一样,像是雕琢出来的玉山子,不再是璞玉了。
卫蘅和卫萱相视一笑,都为卫芳高兴。不过卫蘅又觉得有些尴尬,从她定亲以来,她见着卫萱就有些不自在,仿佛抢了她的姻缘一般。
等卫芳安顿下来,卫蘅和卫萱告辞出门,卫蘅刚想和卫萱分道扬镳,却被卫萱叫住了。
“三妹妹,今日天气不算热,不如咱们去园子里转转如何?”卫萱道。
卫蘅还能说什么,只能跟着卫萱往园子里去。
到了无人之处,卫萱这才开口道:“珠珠儿,你完全没有必要一直躲着我的。”
卫蘅听了卫萱的话,也不算惊讶,卫萱这样聪慧的人,如何能看不出她的想法。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陆子澄议过亲所以如今见我不自在?”卫萱开门见山地道。
这自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卫萱可是上辈子陆湛的妻子。
卫蘅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卫萱拉了卫蘅坐下,叹道:“其实上次齐国公病重时,我就看出,陆家看中的儿媳妇人选应该是你。所以我才叫娘别再同陆家议下去的。”
卫蘅没想到卫萱那样早就看出来了,只觉得满腔歉意,脸上就带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卫萱拍了拍卫蘅的手,“你心里别觉得不好意思,这姻缘是天注定的事,不过是好是坏,却要看个人的造化。咱们先说在这里,今后我的日子只怕比你轻松许多,你呀,到时候可别羡慕我。”
卫蘅看着卫萱,心里想,自己上辈子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怎么就没看出卫萱是这样的一位好姐姐呢,还是她自己太狭隘了,做人呀心得宽敞,日子才好。
“二姐姐。”卫蘅有些感激地反握住卫萱的手,“我们这辈子,一定要好好的。”
卫萱道:“咱们都会好好的。”
七月里卫萱出嫁,八月里范馨和郭乐怡也嫁了人,九月李悦出嫁。
十月周月眉的庶姐出嫁,卫蘅跟着木夫人和何氏去了周阁老家吃酒。周月香是嫁给兵部尚书万度德的大儿子做续弦,那万度德本就是周阁老的门生,如今两家算是更亲密了。
这日上京城但凡有点儿脸面的,不管有请帖没请帖,都得去周家贺喜,光是席面就摆了两百桌,卫蘅虽然在上京城这么多年,但是见过的最大的排场还是在周家。
卫蘅思忖,难怪人人都想入内阁,当首辅,这威势连王子皇孙都比不上。太子和魏王都亲自来贺,虽然没留下吃酒,可是这脸面却是给足了周阁老。这两位皇子能来,自然背后有永和帝受益,所以大家都只觉周阁老的圣宠正眷。
譬如卫蘅,本该在家绣嫁妆的,但是因为是周阁老嫁孙女儿,所以她还是得来。春雪社的姐妹也全来了。
周家的花园十分出名,是上京四大名园之一,卫蘅等小姑娘去给
周家老太太行了礼,就被请到了园子里的游玩,园子里都挂了红,十分喜庆。
周家如今两个嫡出的姑娘周月娥已经出嫁,只还剩下周月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周月眉今日一整日都没看到人,出面招呼卫蘅这些姑娘的是周家的孙媳妇儿一辈,其中自然有魏雅欣。
这女子嫁了人之后,变化就大不一样了,卫蘅看第一眼的时候险些没认出魏雅欣来。
柳叶眉,芙蓉面,眉眼间比成亲前多了一丝女人独有的妩媚,以前魏雅欣是一种清丽的姿色,如今却娇艳妩媚如盛放的海棠。身上穿着品红织金绣玉堂富贵纹妆花缎褙子,下面是葡萄紫宽襕绣白玉兰的十六幅湘裙,头上戴着金嵌宝双蝶戏花挂珠钗,手上戴着两指宽金嵌宝手镯,那红宝石晶莹剔透,有指甲盖大小,如今魏雅欣的身上可再也找不出当年落魄的样子了。
卫蘅看着魏雅欣在人群里穿花蝴蝶似的寒暄、招呼,同谁都能谈得上几句,可谓是如鱼得水,卫蘅只觉得心里膈应,没想到这样一个人还能有这等造化,真是天道不公。
可是卫蘅心里虽然发过狠要叫魏雅欣好看,但是她又实在想不出法子来,不过就是心里厌恶她而已,顶顶恶毒的就是觉得,有朝一日若是魏雅欣求到自己脚下,她一定不要理她,这就是卫蘅心里最大的恶念了。
魏雅欣旋身到卫蘅跟前,展颜笑道:“三姑娘也来了,许久不见,三姑娘出落得越发水灵了,难怪陆三郎会向你求亲,若换成是我,我也舍不得这样的美人儿啊。”
卫蘅看着魏雅欣,皱了皱眉头,这人说话带刺实在难听,好似她和陆湛有私情一般,当然也确实有私情,所以卫蘅就更难免恼羞成怒了。
卫蘅笑了笑,“五少奶奶也越发美了,刚才我险些都没认出来,这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少奶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魏雅欣知道卫蘅这是刺她的出身呢,可是尽管知道卫蘅是故意的,魏雅欣还是变了变脸色,她在诸位妯娌之中嫁妆是最少的,也是最被她们瞧不起的。
不过魏雅欣岂是省油的灯,依然笑着道:“嫁了人自然会不一样,出嫁从夫嘛。等三姑娘出嫁之后,也是一样的。咱们做女人的,一辈子不就靠着夫君么。不过陆三哥真是个有福之人,那时候我在陆家住过几日,全靠他身边的映月和掬霞姐姐照看。映月和掬霞姐姐都是陆三哥亲自教她们读书认字的,从小一块儿长大,三姑娘生得这样好,映月和掬霞姐姐两人也是天姿国色,三姑娘嫁过去之后,妻妾和美,陆三哥的日子肯定能羡煞不少人。”
卫蘅真是讨厌死魏雅欣了,专挑人最痛的地方刺。
“五少奶奶这样羡慕,不妨也替周五爷挑两房美貌的妾氏,共谱一段妻妾和美的佳话。”卫蘅强扯出一丝笑容道。
魏雅欣如何能看不出卫蘅的勉强,撇嘴得意的一笑,又去招呼其他人了。
卫蘅被魏雅欣气得发抖,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要中了魏雅欣的计,可心里就是忍不住去想映月和掬霞两人,名字可真好听,还是陆湛亲手开蒙的,青梅竹马,知根知底,陆湛这个大骗子,还说什么没功夫亲近通房。像陆湛那种大色、胚,怎么可能不亲近通房,卫蘅觉得自己真是天真了。
郭乐怡见卫蘅脸色不好,上前拉了她的手往外走,“刚才魏雅欣跟你说什么了?你别理她,她就是那种人,如今小人得志,将来总有她受苦的一天。”
卫蘅点了点头,“我不是跟她难受,她还不值当。”
郭乐怡拉了卫蘅在游廊的美人椅上坐下,“那就对了。”
卫蘅抬起头,见对面有一群人从假山上下来,当中一个不是陆湛又是谁?卫蘅看到了陆湛,陆湛自然也看到了她,彼此对视一眼,卫蘅立即就撇开了头,拉了郭乐怡起身就往月洞门内走,见着那人就生气。
郭乐怡悄悄地在卫蘅耳边道:“看到陆三爷害羞了是不是?你们家三爷如今气势越发盛了,远远的人群里第一眼瞧去就是他。”
“什么你们家我们家?”卫蘅拧了拧郭乐怡的腰肉,“你嫁了人之后,越发不害臊了。”
郭乐怡脸一红,“等你嫁了人,就明白了。”
卫蘅一点儿也不想明白。
没过两日,木鱼儿那边儿又收到了陆湛让南慧传来的信,卫蘅还是没理会,心里觉得烦闷,干脆去了卫芳的屋子,让她指点自己刺绣。
“大姐姐,你的亲事有眉目了吗?我瞧着周家嫁女儿那日,许多人来向大伯母打听。”卫蘅一边做荷包一边说。
卫芳摇了摇头,红着脸低声道:“母亲那儿没有消息,不过老太太同我说过两家。”
如今卫萱出嫁后,家里就卫蘅和卫芳两人,两人越发亲近起来,毕竟能这样窃窃私语的时间不多了。
“是哪两家啊?”卫蘅问。
卫芳也没有隐瞒,“一个是汝宁府的祝举人,一个是广信伯家庶出的小儿子。”
一个是功名在身,一个是勋贵世家,倒也不好选,再说还有商彦升那档子事儿,卫芳肯定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那大姐姐怎么看?”卫蘅问。
“祖母的意思是两家都相看一下。可是我心里还是放不下,这人呐,见几次面哪里就能清楚他的本性,当年……”卫芳果然又想起了商彦升。
卫蘅也觉得卫芳再不能嫁错了,哪怕是老太太看中的人,可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情,的确不能马虎。
卫蘅想了想,“大姐姐放心,我托人替你查一查这两人,你放心,一定把他的八辈子老底儿都查出来。”
卫芳一下就被卫蘅的话给都笑了,“老太太看中的人自然都是好的,怎么好再麻烦二叔,二叔每日的公务都那么忙了。”如果老太太看中的人,卫芳还求卫峻去查,那岂不是打老太太的脸?卫芳绝对不愿意让老太太心里不舒服。
“不是求我爹,你放心。”卫蘅也知道卫芳的难处,“你放心好了,都包在我身上。”
卫芳见卫蘅如此成竹在胸,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握着她的手道:“三妹妹,原本不该麻烦你的,可是,我,我……”
卫蘅笑道:“自家姐妹,大姐姐跟我客气什么。”
卫蘅既然应下了卫芳,回屋就把事情告诉了念珠儿。
念珠儿撇嘴道:“姑娘想见陆三爷,直说就是了,奴婢难道还能阻拦你?况且现在又不比当初,你们也是快成亲的人了。”
卫蘅搂住念珠儿的手臂道:“好姐姐,真不是我想见他,我才不想见他呢,真的只是为了大姐姐,我再也不想见大姐姐伤心难过了。”
“大姑娘的确是可怜。”念珠儿叹息一声。
卫蘅得了念珠儿的首肯,就找来了木鱼儿,“你有法子给南慧传信吗?”
木鱼儿点了点头,“南慧姐姐说,姑娘要是传消息,就在奴婢家门口挂一盏灯笼。”
卫蘅道:“你就说我想见见陆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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