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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蘅当年虽然没看到过范用那物件的模样,每次夫妻敦伦都是黑灯瞎火里行事,不过大小还是能察知的,陆湛只会比他更可怕。

卫蘅这几日脑子里一团愁云,都快自己把自己吓死了,这会儿何氏还来教她这个,她哪里受得了。

何氏也是过来,少不得拉了卫蘅的手细细吩咐道:“你年纪还小,姑爷也正年轻,新婚里难免蜜里调油,但晚上你也绝不能由着他性子来。他自己伤了精水儿不说,你也少不了会难受。一晚上,最多只能许他行一次事,你懂吗?”

卫蘅忙点头,只求何氏别再说这事儿。

“不过这种事,女心软,总是拧不过男,你若是受不得了,就……”何氏举起手做了个握拳头的姿势,继而又放开,然后又握住,看得卫蘅一愣一愣的。

“你吸着气儿,缩一缩,他自然就快了。”何氏道:“不过说了你现在也不懂,自个儿以后好好琢磨一下,娘不会害你的。”

其实卫蘅哪里用得着何氏教啊,上辈子她懒怠应付范用,这一招早就练得滚瓜烂熟了。

卫蘅在靖宁侯府的这最后一个晚上,她本以为自己会辗转反侧,哪知道躺上床没多久就睡着了,实在也是这几日脑子里的弦绷得太紧了。

第二天,卫蘅被念珠儿从被子里挖起来,梳头、洗脸。今日还请了全福太太来给她开脸,拿红绳绞了脸上的细毛,一张脸越发的光洁如玉。

从梳头开始,喜娘一边说好话,卫蘅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就不停掉眼泪,旁边站着的葛氏、王茹等也都跟着抹泪。

姑娘出嫁,本就是哭嫁,所以也没劝。

只不过当卫蘅的新娘子的妆容画成之后,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再也哭不出来了,卫蘅觉得陆湛掀起盖头来时,只怕当时就得笑翻过去。亏得那喜娘还在一旁一个劲儿说,再没看过比卫蘅更好看的新娘子。

卫蘅瞧着镜中脸上那三寸厚的白粉,只觉得世上的新娘子恐怕都一个模样。以前听戏,戏里唱两家抬错了新娘子,卫蘅还觉得滑稽,成亲之前早就是相看过的,如何能认错。如今卫蘅可算是明白了,这粉一敷,新娘子都长一个模样呢。

还有那口脂,就在嘴唇中间点了一团莲子大小的嫣红,怎么看怎么滑稽,樱桃小嘴大约就如是。

穿戴完毕,卫蘅就要去老太太的上房辞别老太太,还要辞别爹娘,本不该真哭,但是卫蘅自己哪里忍得住,一场哭下来,脸上就多了几条沟,少不得又重新画过。

然后是男家来催妆,热闹了好一阵子,卫蘅由卫栎背着上了花轿,这就要往齐国公府去了。

到吉时,两个新行了三拜之礼,便被送入了洞房。

兰藻堂里,红烛高烧,鲜花盈堂,床单、被褥、坐垫、椅袱,全是一色的赤红织金鸳鸯纹,将一屋子都映上了赤霞红,热闹、富贵又喜庆。

这样艳俗的颜色和纹样,在这大喜的日子里却显得格外的怡。

卫蘅坐于床畔,陆湛立在她身侧,从喜娘的手里接过喜秤,轻轻挑起卫蘅头上的盖头。

卫蘅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外头的光线,不由得眯了眯,这才看清楚屋子里站了好些妇,她抬头望向陆湛,陆湛也正低头看向她。

这一、两年陆湛在上京城也算是养尊处优,早将当日在宁夏卫时晒黑的肌肤养了回来,如今穿着大红的新郎袍,真真是,鬓若刀裁,面如冠玉,一身绯色没减他清隽半分,又别添了三分风流倜傥。

只是卫蘅觉得陆湛嘴角的那一丝掩也掩不住的笑容,实在可恶,卫蘅刚才抬起头时,明显看到了陆湛眼里那一刹那的诧异,然后就是嘲笑。

不过此刻卫蘅也发作不得,喜娘来请了陆湛坐到卫蘅的身边,旁边站着的妇就开始往两个新身上撒枣子、花生、桂圆等干果,以祝福新早生贵子。

虽说东西不大,可是打在身上还是有些疼,卫蘅不由得避了避,陆湛往卫蘅那边侧了侧,伸手替她挡了几粒枣子。

“新郎官儿可真疼新娘子啊。”有那大胆的妇起哄道。

卫蘅的脸又红了起来,好在有那三两白粉挡着。此时新娘该换装了,便有嬷嬷们进来请了这些女眷出去吃“换装汤果”,给一对儿新留了一点儿私密空间。

待都出去了,陆湛冲卫蘅笑道:“刚才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们家拿个面儿做新娘子来忽悠我。”

陆湛抬手去拧卫蘅的脸蛋,指尖上就刮下一层粉来。

卫蘅拍开陆湛的手嗔道:“你懂什么,新娘子都是这样敷粉的。”

陆湛又拧了卫蘅的脸一把,笑道:“你赶紧去洗了吧,看着瘆,我得去前头敬酒了,你也吃点儿东西,不过不可过饱。”

卫蘅巴不得陆湛赶紧出去,赶紧挥了挥衣袖撵。

等陆湛出去了,卫蘅赶紧唤了念珠儿和木鱼儿伺候她卸妆,头上的黄金花冠差点儿没将卫蘅的脖子压断。

卫蘅走进净室,四周打量了一下,的确如念珠儿她们所说的那般宽敞,汉白玉砌的池子,正对着大窗外的竹丛,窗上挂着丝竹卷帘,卫蘅让木鱼儿去卷了起来。

“把洗头的香膏也找出来。”卫蘅吩咐念珠儿道。

“这么晚了,姑娘还洗头?”木鱼儿插嘴道,“头发可不容易干,仔细头皮着凉。”

“一头的头油,腻得慌。”卫蘅抱怨道,今日喜娘给她梳头就梳了半个时辰,头油都用了小半瓶子。

念珠儿也知道卫蘅讨厌头发油腻腻的,便替她散了发,拿香膏洗了起来。

等卫蘅从净室出去时,南窗黄花梨透雕卷云龙灵芝纹罗汉榻上的束腰小几上,已经摆好了饭菜。卫蘅跪坐到榻上,念珠儿在后头拿了薰炉给她烘头发,卫蘅就着清淡的小菜用了半碗燕窝粥。末了再拿薄荷水漱了口,又含了一粒橙果香丸在嘴里,她的头发还没烘好,就见陆湛被扶了进来。

扶着陆湛进来的,一个是安国公府的六爷,一个是五军都督府的二爷,都是陆湛的好友。今晚陆湛不许他们闹洞房,这两就变着方儿灌陆湛酒,等陆湛醉了,他们还不让府里的小厮扶陆湛,非要一架一只膀子,将陆湛扶回来,为的就是看一看新娘子。

卫蘅听得声音,忙下榻穿了鞋走到外间。

安国公府的李六和那沈二当时见了卫蘅,就眼珠子都不转了。

卫蘅此时换了一袭镶一寸宽折枝蔷薇金边的赤霞红织金缠枝牡丹莲花纹流云罗裙,臂间挽着金色流云纱披帛,秀发匆匆用金环束在脑后,几丝淘气的耳发垂在鬓边,也不是多整齐的打扮,却将两个惯在脂粉堆里打滚的公子哥儿给怔得愣了神。

沈二更混账一些,咽着口水道:“美当如是也。”

卫蘅没想到是这两个扶了陆湛回来,她一时惊讶,却也不能失了礼数,屈膝行了一礼。

身姿袅娜,体态清雅,容色丽比朝霞,气韵胜似月华,李六和沈二两个看得都迈不动腿了。

装醉的陆湛直起身把两就推出了门槛,转身就栓了门。

沈二拍打着门大声吼道:“好你个陆三郎,当初我爹要给我上卫家提亲,我来问你,你居然骗我说卫三美得像根木桩子,你还我的木桩子,还我的木桩子。”

卫蘅闻言就往陆湛看去,陆湛讪讪摸了摸鼻子,上前搂了卫蘅就往里走,“莫理他,他喝醉了说的胡话。”

外头大约有来扶了两个醉鬼离开,一下就听不见动静儿了,卫蘅甩开陆湛的手,坐回榻上,拿眼神示意念珠儿把金环取了继续给她烘头发。

“怎么这样大晚上的洗头?”陆湛走过来坐到卫蘅的对面。

卫蘅闻着陆湛身上的那股酒气就直皱眉头。

陆湛只好起身道:“我去换身衣裳。”

卫蘅道:“一身的酒味儿,你得沐浴才行。”

陆湛笑道:“那你伺候我?”

卫蘅撅了撅嘴,“我是一截木桩子,哪里会伺候?不如叫了你那贴身伺候的丫头进来。”

陆湛转过身来,看了屋里伺候的念珠儿和木鱼儿一眼,两个丫头赶紧退了出去。

“你就算是木桩子,也是天底下最美的木桩子。”陆湛上前来搂卫蘅。

卫蘅灵活扭了扭身子,躲了开去,推了推陆湛道:“你赶紧去梳洗吧。”

陆湛只得去了净室,卫蘅还不忘在门口喊道:“三爷,真不用叫丫头进来伺候你?”

陆湛作势来拉卫蘅的手,吓得她忙往外头跑去。

陆湛出来的时候,念珠儿还在给卫蘅烘头发。

陆湛走过去接过念珠儿手里的小薰炉,“出去吧,这儿有我。”

念珠儿和木鱼儿没有动。

卫蘅吩咐道:“你们去给三爷煮一碗醒酒汤来吧。”

陆湛千杯不醉,刚才不过是装醉脱身,如今洗漱出来后,早已清清爽爽,哪里用得着醒酒汤,他走过去将双手搭在卫蘅的肩上,垂眸往下看了看,那宽敞的领子里露出半截儿险峰之瑰丽来,倒真是需要解酒汤了。

卫蘅只觉得肩膀上的手烙铁似的烫,她越发不安,转头嗔道:“你将打发走了,谁来给我烘头发?”

陆湛搂了卫蘅坐下,让她将头搁在自己手臂上,抬手替她将一头青丝在引枕上铺散开来,这才低头在卫蘅脸上啄了一口,“小没良心的,连洞房花烛夜也不让我好过?”

卫蘅一把握住陆湛不规矩的手,“她们还要进来的。”

陆湛冷笑了一声,却也没再进一步,只用手指绕了一缕卫蘅的头发来把玩。

“哦对了,我拜托你帮大姐姐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吗?”卫蘅假作忽然想起道。

陆湛的手一顿,狠狠掐了卫蘅的腰一把,“今晚,你就跟我说这个?”

卫蘅“哎哟”了一声,撑起身子道:“你是不是都忘了?这么久也没有回音儿。”

陆湛顺势捧住卫蘅的脸,咬牙切齿道:“你就不心疼心疼我,烧着龙凤蜡烛跟我说你姐姐的事儿?”

卫蘅心里恼羞,觉得陆湛这就只惦记这个,她偏偏就是不顺他的心,掰开陆湛的手道:“我心疼你,你却没将我放在心上。二姐姐回去托二姐夫帮着打听,不到半月功夫就有了回信,你倒好,我拍着胸脯跟大姐姐保证的,你却一点儿不放在心上。”卫蘅越说越委屈,真真假假的,自己都开始闪泪光了。

“你怎么拍胸、脯的,拍给我看看。”陆湛的眼睛都盯到那块儿去了。

“陆湛!”卫蘅伸手去挠陆湛,大袖衫的衣袖就滑到了手臂上,露出嫩藕似的洁白臂膀来,被陆湛一把捉了去,放在嘴里又吸又咬。

好在念珠儿的声音及时在外头响起,卫蘅这才脱离了魔爪。只是念珠儿也太懂事儿了些,放下碗盏就退了出去,留都留不住,又没有鬼在追她,卫蘅腹诽道。

等屋子里一切归于寂静,卫蘅才发现陆湛的脸色有些难看。

“怎么,今日我要是没查出你姐姐的事情,你就不跟我过了?”陆湛问。

卫蘅心肝儿一颤,搂了陆湛的腰仰头看他,“我只是觉得如今我这样好,不想大姐姐一个孤零零的担惊受怕。”

陆湛的脸色和缓了一些,捏了捏卫蘅的脸道:“今晚若是早些安置,你就更能知道我的好处了。”

卫蘅还是不依不饶,“你对我,不如二姐夫对二姐姐那样上心。”

陆湛真是被卫蘅气笑了,“你就作吧,卫蘅,你小心自己作死了。”陆湛说完,就起身往外走,直接拉开了门。

卫蘅急急追过去,还以为陆湛气得洞房夜都不过了,她刚跑到陆湛的身后,就听见他道:“来。”

片刻后在倒座值夜的青雀就跑了过来,“三爷。”

“你去和气堂,叫映月将我昨日收到的汝宁府的信送过来。”陆湛道。

青雀愕然,完全不明白这位爷怎么洞房之夜还要忙公务看信,不过她也不敢多问,应声就去了。

“相公。”卫蘅可怜兮兮在陆湛身后叫道。

陆湛转身看也没看卫蘅,径直回了东次间在榻上坐下。

其实卫蘅的原意不过就是说说话多打发一些时间,但是陆湛一生气,她自己先就蔫吧了,尽管卫蘅也在心里头腹诽,陆湛实在太小气了一些。

“醒酒汤好像凉了,我再让念珠儿给你煮一碗吧?”卫蘅陪着小心道。

“不用,给我沏一杯酽茶来。”陆湛冷冷道。

“这么晚喝酽茶不怕伤神吗?”卫蘅关心道。

陆湛冷嘲道:“三奶奶今夜不是打算跟我彻夜长谈么?我是怕打不起精神来应付你。”

卫蘅的心思被说破,立时就心虚了,脱了鞋爬上榻,向陆湛倚了过去,一对儿小猪刚好贴在陆湛的手臂上,撒娇蹭了蹭陆湛的肩膀,“我知道是我小心眼误会了你,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派了去祝举的家乡汝宁府打听。”

陆湛转过身不由分说就将卫蘅压在了榻上,“你的什么事儿我没放在心上过?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说!”

卫蘅这会儿心里正甜蜜得厉害,想着三日回门时就能将消息告诉卫芳了,省得她左右为难,不管如何,陆湛的消息肯定比范用查到的有用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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