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第 1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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阑珊又往下翻了翻记录的户籍,目光直了直:“怎么户部李尚书家跟我们尚书大人都在?”
姚升道:“当然,东坊住的多半都是官宦权贵,所以……”所以这件事情才显得尤其棘手,而他统计的户籍上,户部李尚书跟杨时毅两家赫然在最上头。
姚升又道:“李尚书这边倒是好办,李大人为人极好说话,脾气又好,而且他没娶过亲,府内的女眷屈指可数,也没有什么格外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所以问题应该不大,但是首辅大人这边就难办的多,杨府人丁多而复杂,可偏偏首辅大人对此事不以为意,你没来之前我亲自去登门过一次,可连杨大人的面儿都没见着,就给管事的拦在门外,我没有法子,就说起此案,那管事进去通禀了半天,出来只说了声‘我们大人知道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不许我们的人留在府内。”
姚升满脸头疼的表情:“你说要是偏偏不走运,让杨大人府上有个万一,我们岂不是……”
阑珊道:“姚大哥先不要担心,杨大人不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只怕他自有防范,而且这种高门大户,门禁森然,等闲之人也难进入,我看贼人未必就敢选这种门第。”
“最好是如此,”姚升不由自主说了句,又自知失言,不选高门大户,选小门小户就对吗?
忙笑道:“那他最可能下手的目标呢?最好再细细圈一圈,缩小一下圈子,咱们也好对症下药。”
这些事阑珊早就想过了:“姚大哥,你先把之前遇害的几位姑娘的情形通想一遍,理一理他们有什么共同之处,就算是细微的相似也很重要。”
毕竟阑珊只是从葛梅溪口中道听途说,不比姚升是亲眼见过尸首跟现场的。
姚升之前其实也已经研究过了,只是总没找出异样,听阑珊也这样说,才又叫司直去取了验尸的尸格记录,仔仔细细看了两刻钟,便抬头望向阑珊。
阑珊道:“怎么,可发现了什么?”
姚升没有立刻回答,只又叫道:“把昨晚上看的户籍簿拿来!”
副手搬了几叠书簿过来放在桌上:“寺正要看哪一本?”
姚升却挥挥手让他们后退,自己抓了两本,又从底下抽出一本打开仔细找了半天,才抬头看向阑珊,叹息说道:“这件事情,还得烦劳小舒了。”
阑珊这还是第一次来杨时毅的府上。
虽然给姚升所托,加上自己也是工部的人,跟杨时毅多少有那么一层关系,但当下车的时候,阑珊仍是心里没底儿,万一杨时毅也不见自己呢?
她没有让自己的副手上前交涉,反而亲自走到门口。
果然,杨府门口的仆人们也跟别处一同,看人的时候是垂着眼皮的,见阑珊衣着普通又是生面孔,便拿腔作势地问:“你干什么来的?”
阑珊含笑行礼道:“下官也是工部的人,姓舒,特来拜会杨大人的。”
“工部的官儿也常来我们府上,怎么从没见过你啊?”那人仍旧倨傲的回答,毕竟工部里五品以下的官员,对他们而言是进不了杨府这高门槛的。
冷不防旁边的一个人听见“舒”字,忙走过来:“你说你姓舒?你总不会……是新升了营缮所副所的舒大人吧?我们杨大人的师弟?”
阑珊道:“正是下官。”
先前那仆人听了,一脸慌张:“什么?您就是舒大人?小人、小人有眼无珠!”
后过来的那位横了他一眼:“还不快向里头通报?”又忙让着阑珊入内。
在杨府门口门房处等候了不多会儿,里头有人出来相请。
没吃闭门羹,阑珊总算松了口气,忙随着那人往内而行。
她进府之后,门房上这些人才面面相觑,有的道:“好年轻的舒大人,想不到相貌也如此俊美。”
又有说道:“怪不得咱们都不认得,按理说,他是咱们大人的师弟,听说他上京来的房子还是大人给的呢,本该一进京就过来府里拜会,常来常往的,也不知是这个人没眼色呢还是有意避嫌,来京这都快两年了,竟是第一次上门!”
“倒也好,可见不是那种擅长钻营,只懂抱我们主子大腿的官儿。”
众人都笑了起来。
且说阑珊跟着小厮进内,一路且走且随意打量这杨府的住宅,身为工部的尚书,天下闻名的首辅大人,这杨府的宅子,却实在是可以用四个字形容“平平无奇”,连最为朴拙古旧的荣王府,都比这宅子多些匠心独具之处。
除了一个“大”之外,就没别的特别了,看到最后,阑珊连打量的心思都没有了,突然想到那一句——卖油的娘子水梳头,并不是说擅长工造的人,所居住的地方就一定是巧夺天工的,反而越发的简单实在,这大概也是一种返璞归真吧。
过穿堂的时候,阑珊忽然给堂前紫檀木的长桌上那一人多高的红色珊瑚树给闪了眼睛,一时挪不开目光,忘了留意别的东西,那带路的侍从道:“这是之前皇上赏赐给我们大人的,说是稀世难得之物。大人供奉于此,以显圣恩。”
阑珊叹为观止,跟在身后的鸣瑟却仍是目不斜视。
终于到了杨时毅的小书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说笑的声音,阑珊忙问:“有谁在?”
小厮道:“门上没跟您说吗?户部的李尚书大人一早上就过来了。”
于是入内禀告,又请阑珊入内。
到了里间阑珊还没行礼,就听李尚书先笑道:“舒所副,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可知道我才跟你们尚书说,这端午节来送礼的络绎不绝,怎么唯独他的好师弟没有露过面呢?”
阑珊一窘。
虽然名义上是杨时毅的“师弟”,但阑珊心知肚明,并且暗暗地想跟杨时毅保持距离,毕竟对方可不是那种愚笨之人,目光锐利心思精明的很,太频繁的接触不是好事。
逢年过节之类她虽然也跟姚升、江为功,甚至赵世禛有些“人情”来往,可却从来没想过往杨府来送什么礼。
一来是保持距离,二来免得叫人以为自己巴结着杨大人。
她还不知说什么好,就听到杨时毅淡淡地说道:“我缺那两个粽子么?何必无端打趣。”
杨时毅又问阑珊:“自打你上京,这却还是你第一次来我府中,我瞧着你脸上气色,有些像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怎么,真的有事?”
阑珊迟疑:“是。”
当着李尚书的面,她有些不知该不该提。
李尚书却也是个人精,当下便笑道:“我来坐了半天,也该回去了。”
杨时毅却制止了他:“不妨事,你不是外人。阑珊直说就是了。”
阑珊听了如此,才说道:“我这次来,是为了之前那件轰动京城的采花贼案子。”
杨时毅皱眉,他还没做声,李尚书忙道:“大理寺一早上去我府内知会过,听闻也来过杨府,我才也来探看情形的,怎么,居然让小舒你亲自来了?”
阑珊咬了咬唇,说道:“先前姚寺正有最新发现,他怀疑凶嫌将动手的对象,正是大人您府中之人。”
“你说什么?”李尚书脱口而出。
杨时毅瞥他一眼,才淡淡地说道:“姚升先前派人来过,我只当他危言耸听,莫非他不死心,又叫你来当说客么?你敢如此说,凭据呢?”
“自然是有的,”阑珊道:“大人容禀。”
大理寺的审讯不可谓不严密,之前姚升再度回看案情记录,特意在每个受害之人的资料上留意,他绞尽脑汁,把每一寸细节都放大了看,果然发现了至大可疑处。
第一个遇害的王姑娘,出宫日期是四月九日。第二个洪姑娘的生日是腊月九号,至于朱小姐,她的母亲于四月九日病逝,金家女孩子是下个月九号出阁。
姚升起初以为兴许是巧合,但他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杨时毅的生日是九月九日,这不禁是因为姚升对于首辅的寿辰格外留心,更是因为这个日期之独特。
姚升本想陪阑珊一块儿来的,可又怕杨时毅知道他来了反而不见,所以才情阑珊代劳。
阑珊说完之后,杨时毅仍是面沉似水没什么反应,李尚书却惊呼道:“原来遇害的这几人都跟‘九’有关,偏偏你的生日也是九号!杨大人,你可千万不能不防啊!”
他想了想又忙道:“对了!我刚才听你说你们府上二姑娘今日正是要去城外佛寺上香的?快叫人去拦住,今日不宜外出!”
杨时毅呵斥道:“胡说八道,你几时也变得这样轻信于人?给他们几句无凭无据的话就吓坏了胆子不成?你若是怕,我这里也不敢留你了,你请回吧!”
李尚书本是好意,突然给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苦笑道:“杨大人,你这可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杨时毅一拍桌子,“来人,送客!”
李尚书目瞪口呆,已经有两个杨时毅贴身的人进来,笑道:“我们送李大人。”
“你、你真是……”李尚书虽然跟杨时毅多年交情,却也气的不轻,吹胡子瞪眼的又不敢骂的太过分,就只对阑珊道:“小舒,你也别跟咱们首辅大人多说了,他这人固执的人,不要白费了你的口舌……”
话没说完,已经给那两个人请了出去。
隐隐地听到里头杨时毅怒气不休似的对阑珊说道:“你是工部的人,如今却是进了大理寺不成?还联合姚升来跟我说这些不经之谈!妖言惑众的……可见我先前是太高看了你!”
李尚书听的越发生气,他气鼓鼓地往外而行,到了门口,还忍不住回头咬牙说道:“这个人真真的越来越不可理喻了,人家是好心提醒,你却一味的不听!真的要等出了事儿再后悔就晚了!”
他气的说了这几句,正要上轿子,就见杨府的角门处有几个人走出来,吆喝着说道:“都回避着点儿,二小姐要出城进香去呢!”
李尚书无法形容自己的震惊:“这人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可虽然着急非常,却也无可奈何,跟随他的仆人们便劝道:“大人,何必多管闲事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杨大人的脾气,他认定了的事情谁也不能更改,何必白白得罪了人?更何况也未必就有事呢。”好说歹说地劝着去了。
那边杨府的人出来喝令小厮们回避,又不多会儿,便有人扶着一位身形袅娜衣饰华美的姑娘走了出来,上了车,一路往城外而去。
马车出了城,沿路往观音寺而去,中间绕到一段山路的时候,突然间马儿受惊似的,撒腿往前飞奔。
随车的小厮跟侍卫们惊慌失措,立刻跟了上去,远远地看到车歪倒在路边沟内,急忙上前查看,却见里头并没有二姑娘的踪迹,只有两个瑟瑟发抖受了伤的丫鬟,嘤嘤地在哭,问她们话也不能回答。
大家惊魂未定,面面相觑,忽然有人道:“都别吵!那边有声响!”
于是众人循声狂奔,半晌来到一片小树林处,却见地上有血迹斑斑,众人这会儿都以为是出事了,一个个骇然欲死,直到有人道:“快看!”
一刹那所有人都抬头看去,却见前方不远处正缓缓走出一道婀娜的身影。
起初大家都以为是杨府的二小姐,但细看又明明不是,这人身上穿着二姑娘的裙衫,裙子上却沾着大片的血,还给撕裂了几处,头上的珠钗早不知散落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歪了的发髻,显得有些狼狈。
只是这张脸倒是清丽秀美,妆容也很精致……除了神情有些凶狠,眼神更是冷冽中透着杀气。
杨府的侍卫深吸一口气:“你、你是……”
“工部舒丞的人,奉命拿贼。”
淡漠地答了这句,鸣瑟抱起双臂往旁边走开一步,在场大家才发现在他身后的地上,倒着一个身着灰衣埋头朝下的人,动也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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