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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直觉阿耶话里有话,正想问,外头陡然一声巨响,饭厅本就大开的门被撞得更开,一个身影如离弦之箭一样直蹿上椅子,迅捷勇猛地连舀一勺酱肉丁一勺肉末豆腐进饭碗,随便一拌猛塞进嘴里。
如愿敢断言那个瞬间林氏有脱鞋揍人的冲动,但林氏念在儿子读书辛苦,又有侍女在场不好发作,耐心地等元致宁塞得鼓鼓囊囊的脸颊消下去,才说:“没吃相,你也是饿死鬼投胎。小考都能把你考得饿成这样?”
“那是啊!”元致宁使劲吞下去,连连点头,“哪儿有明经和进士放在一起考的,又要背书又要写文章,出卷的还是傅先生,我光读题就花了一刻钟。”
“是傅隐林,傅先生吧?确是有鬼才之名,先帝那会儿的进士了,写文章佶屈聱牙,没想到出卷仍是。”元留点点头,“改日我同你阿娘去拜访拜访他。”
“可别!我本来就不是国子学里顶尖的,还得努努力,不去还好,一去就像我读不来书,靠阿耶和阿娘走后门呢。”
如愿真情实感地向元致宁竖起拇指:“好,有志气!”
“那当然!”元致宁再吞下一大口饭,“那你呢,下个月就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
“好了,先吃饭,边吃边说。”林氏转向如愿,“主考官定了,你先前提及要去行卷……”
一家人入座吃饭,话题自然而然转到正在被学业双双折磨的姐弟俩身上,如愿一想起行卷的事就头疼,老实交代着交代着就把要问阿耶的事情给忘了。
直到饭毕夜深,贴身侍女进来报告府里的小郎君已睡了,小娘子还在秉烛夜读,林氏点头示意侍女下去,对着镜子梳通长发:“一天天的也不知道早些歇息,仗着年纪小耗身子,年纪大了怎么办才好。”
“当时我劝她别想着走这条路,就算考上也只博了个名声,朝上哪儿有说得上话的女官呢?”元留适时把润肤的香露开了盖递过去,“还不是你跟我急,好像我要害了女儿前程。”
“孩子总得出去闯荡的,闯成了是最好;闯不成,才知道家里的好。”林氏放下梳子,嗅了嗅香露的味道,指挥元留另拿一个,这才稍倒了些在掌心晕开,“对了,吃饭那会儿你想说什么来着?你哪位同僚家里出事了?”
“度支员外郎,刘伯卫家。”元留说,“他家小郎君跑去西市滥赌,不知怎么惹着了江湖人,被砍了右胳膊丢在家门口,这会儿还躺着,也不知道人能不能救回来。还欠了笔赌债,具体数目没说,大约是还不上。今早上朝,刘伯卫当朝哭诉,惨啊。”
“陛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江湖人的地界,从前朝起就和庙堂互不干涉,就算陛下肯,御史台那几位也得进言别为了这么点事过了边界,平白闹得他们不快,也显得我等心胸狭隘,偌大的长安城,连居无定所的江湖人都容不下。”元留摇摇头,“恐怕这个苦头,还得刘家自己吞下去了。”
“我早说了按他家那个教养法子,早晚要出事。”林氏闻言皱眉,想到容易长皱纹又赶紧松开,一面把晕开的香露细细拍在保持不动的脸上,一面艰难地挤出字句,“儿子是宝,女儿是草,哪儿有这种事?看他们家宛娘子被欺负成什么样了,就空剩下一张看着骄矜的皮囊。何况那儿子看着也不如何,想当笑面虎还早了三十年呢。”
毕竟是同僚的家私,元留不欲多说,只叹了口气:“也不知如愿和宛娘子关系怎么样,要是能扶,我倒想着让如愿扶她一把。”
“没听她提起过。算了,小辈的事,让她们自己闹去吧。”林氏拍匀香露,对镜左看右看没有遗漏的地方,伸手,“头过来。”
元留依言凑过去,果真是一掌香露贴到了脸上,他有些赧然:“哎,我就不必了吧,都一张老脸了。”
“老什么,不老,年轻着呢。”林氏细心地给元留也拍匀,端详着那张有些岁月痕迹但依旧俊美的脸,“只要你别弄十个八个小妾吸你精气,再好看个十年不成问题。”
“什么小妾,女儿都能嫁人了,我做阿耶的纳妾,不嫌丢人啊?”
“不丢人。”林氏笑说,“你若真要纳妾,到时候我直接送你上路。”
“你可别吓我了!”这么多年挨揍的记忆涌起,元留摸摸后背,果真是一手冷汗,他皱眉摇头,“一个你就够我受……”
林氏瞪他:“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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