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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一向知道她当不了正儿八经的医者,因为她不像燕婵那样分得清,见人时冷漠无情,见伤时又有大慈悲,她的感情混杂,遥遥看见那个裸出的背就手指一紧,真拿帕子擦拭伤痕又觉得心疼。

下手那地痞极狠,钝圆的木棒竟砸出了鞭痕的效果,鲜红狭长的一道淤痕,斜斜地横贯背部,乍一眼还以为是见血的割裂伤。

如愿避开淤痕,小心地用帕子擦过淤痕附近,拇指点了一星药膏,刚触上肩下淤痕起始的位置,指尖触及的肌肤骤然绷得更紧,肌肉隐约颤抖。

她以为自己下手太重,猛地缩手:“很痛?”

“……不是。”独孤明夷隔了会儿才回答,声音有些不明显的哑,“太凉了。”

“是镇痛的药,总是有些凉的。也不好搓热了再给你上药。”如愿信了,故作严肃,“忍着。”

“……好。”

如愿想着速战速决,指尖的动作更快也更轻,膏体抹到淤痕正中时,独孤明夷忽然又出声:“你独自办女学,常遇上这些事吗?”

如愿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摇摇头:“也还好,这波人就是最初那些,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这么能挨打,也这么记仇。平常也有些人见这里都是女子,探头探脑的,或者借各种各样的理由想着进来看看,烦得很。我以前在工坊里,紧挨着师姐,有师姐帮忙,总觉得女子独身过活也不是那么难,真到这里开了女学,分明有这么多人,却要怕有人不怀好意。我才知道,女子要安身立命,总是艰难。”

指腹上最后一点药膏抹出淡淡的透亮的痕迹,如愿回头重新剜出一剂,续上那道长长的药痕,蓦地笑出来,“但我开这个学堂,就是为了将来,这些女孩长大了,能在世上安身立命。”

独孤明夷跟着微笑,眼睫垂落:“辛苦了。”

“也还好。”如愿忽然想起什么,“那你呢,不是说不擅武吗?”

“确实不擅长。”独孤明夷轻轻摇头,“只是少时学过些剑法,之后胡乱练习,算不上什么。”

如愿回想一下当时巷内所见,如同日月星辰一般的剑光,总觉得“不擅长”这三个字在她和独孤明夷那里似乎是不一样的定义。她总有种被愚弄的感觉,指下想重重按一下,又怕加重那道淤痕,磨了磨犬齿,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你既然不擅长,怎么还来抢我的剑,那时你怎么就这么自信,一定能打得他们落荒而逃?”

“并无自信。”独孤明夷顿了顿,“只是我曾犯过大错,不想再犯第二次,见你再身处险境。”

如愿一时失语。

半透的药膏抹到淤痕尽头,她缓缓收手,半晌,两条胳膊从后往前环住独孤明夷,下颌轻轻搭在他颈侧。要避开他背上新抹的药膏,这姿势注定不会舒服,但如愿安然地搂着他,就像她安然闭合的双眼。

“可是,”她轻轻地说,一语双关,“我这辈子最大的险境,就是来源于你。”

独孤明夷眼睫一颤,扬起眼帘。

他懂如愿的意思。可耻地强取她的血,是他令她身处险境;他的爱也如同悬着绳索的囚笼,和她踩着高悬的绳索互相试探,目的却是把这个女孩扯进牢笼之中。

“如愿。”独孤明夷极轻地以亲昵的叫法称呼她,再度为他难以克制的隐秘心思致歉,“抱歉,我……”

“我说过的,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把我切成扣肉的事。但是,”如愿话锋一转,稍稍偏头,温热的气息自然而然地呵上他的耳垂,“你想亲我吗?”

耳垂处迅速红起来,接着红到耳根以及和脸颊交界处的肌肤,什么自责,什么愧疚,瞬间一扫而空,只剩下脑中回响的如同引诱的一句话。独孤明夷睫毛发颤,眼瞳微微晃动,缓缓吞咽一口,轻声说:“想。”

“那你想着吧。”如愿看着通红的耳廓,自己脸上也有些烫,以表划清界限就重重哼了一声,“才不给你亲。”

她收手,往后稍挪开一段距离,饶是特意想着避开,动作间衣摆袖口仍不慎擦过独孤明夷的背,沾去了几星药膏。如愿又慌忙去补,补着补着就觉得不太对。

指腹接触到的肌肤不仅是锻炼得当的紧实柔韧,而且显然不正常地发烫,如愿暗道不妙,连忙触碰别的地方测探体温,从蝴蝶骨下结实的肌肉一直摸到因脊柱而稍稍低陷的浅沟,每一处都让她有种被灼烫的感觉,同时接触的感觉也越来越紧绷。

摸过腰侧时她的手陡然被独孤明夷反手抓住,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是烫的,手指紧扣住她,一瞬间居然紧得让她有点痛。

如愿一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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