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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温润如玉的河山王亦是会武的。

他在马蹄即将踏在她身上时抱着她险险躲过,直至那发疯似的马匹带着马车横冲直撞冲出了很远,才被架马的车夫强制停了下来。

车夫亦是会武的。

只是方才太过突然与凶险,他没来得及控制住罢了,好在他们家王爷及时出手,这才没伤了人。

车夫停下马车将发疯的马击倒之后才回头张望,却只看见自己主子怀抱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落地,两人具都是穿着白衣,看起来竟似对璧人一般。

这场面实在美好,叫许多人都不由自主愣在原地,似乎看到了一对仙人下凡。

只是处在事故中央的当事人就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美好和睦了。

向求欢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呆了,直至被救下之后都来不及回过神来。

可当她看见救自己的人是君长宁时,眸光便一下子活泛起来。

河山王清清楚楚看到这位绝色佳人眼中明晃晃写着‘嫌弃’二字。

什么英雄救美后的一见钟情倾心不已都是不存在的,向求欢抿着唇忍耐到两个人落地。

然后她飞快推开了他。

两个人一下子隔了好几步远。

君长宁本不是那种被色相所迷之人,他也不好美色,更甚至,温和不过是他给予世人的模样,出手救人也不是因为这人是向求欢,任何一个人即将丧生在他马车之下他都会出手,因为他是仁义的河山王,他必须这么做。

拥护苛政的皇帝,因为那人是他兄长,他无法取舍,更无法违背他唯一的至亲,无论如何,他在世人眼中都是一位谦谦君子。

所以他救下向求欢。

虽不曾想过需要她的感谢,但君长宁依然产生了些微奇怪的感觉,至少他救了她,这般嫌弃实在有些忘恩负义。

他之前在宴席上,觉得这女子心思深沉,大约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但此刻来看又有些不像。

向求欢,好像真的挺讨厌他的。

在这帝都城里,如她这般讨厌他的人有,但一定不是女人。

这是一件奇怪的事。

君长宁略微思索间,便见向求欢举目四望,然后目光定格在方才动作时掉落在地的面纱上。

可面纱已经落在地上,沾染了灰尘,她皱了皱眉,显然不想再捡起来用。

向求欢便顶着这么一张倾城祸世的连,站在无数围观群众惊艳或者嫉妒的目光中看着他小声说了句:“晦气。”

出来逛个街都能遇上君长宁,不是晦气是什么?

君长宁目光微动,依然从容道:“向姑娘,方才本王若不救你,你便要丧生在马蹄之下了。”

“那又如何?”

向求欢用愈发嫌弃的目光看了眼倒在远处的马,理直气壮道:“这不是王爷的马吗?长街纵马,难不成你能不救?我若死,明日整个帝都城的人就会知道王爷这张皮子底下是个什么模样。”

她说得很笃定,似乎非常确认君长宁就是个披着温善壳子的笑面虎。

君长宁也看了眼那马,只笑道:“本王自然会查出是谁暗中陷害。”

“反正好赖话都被王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向求欢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再次晦气道:“今日果然不宜出行。”

她没有一点心虚的感觉,虽然这件事就是她做的。

而且向求欢也没有像寻常套路一样借机和君长宁产生联系,或者以此来寻找下一次见面的机会,她表现得完全像个避他不及的人一样,拍完了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之后扭头就走。

就像那次宴席,她连和君长宁多说一个字的想法都不曾产生。

“向姑娘。”

向求欢才走了两步,便听身后君长宁唤她,她皱着眉头回头望去,见这位河山王大人手里躺着一只珍珠耳坠,他十分平静道:“你的东西掉了。”

而向求欢本能得往前走了两步,想去拿回来,毕竟她很喜欢那对珍珠耳坠的,但走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脚步。

向求欢抬头看了眼他的脸,略略思索,很快便嫌弃般挥手道:“不要了,送你了。”

那种从内到外的嫌弃,若说她是想引起君长宁的注意,君长宁自己都不信。

他不知为何,罕见得起了一些好奇,便握着那只珍珠耳坠道:“本王实在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姑娘,让姑娘这般厌恶。”

向求欢依然和他保持了很长一段距离,她没什么耐性道:“当我在时,世人眼中应只有我一人,无论喜欢或嫉妒,都只我一人,但你出现时,他们便看着你,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向求欢最讨厌别人抢走我的光芒,因为我天生就该是万人瞩目的中心。”

这话大概也只有配上她这张脸才能显得不那么讨打,且君长宁真从没见过有人能将这种话说得如此正大光明。

这个女人身上没半点谦虚。

他时常助人为乐、待人温和有礼,又从不对人恶语相向,便是为了让世人将他视为良者,所以他得尽世人赞美,而不像赫连城一样被万人唾骂。

但向求欢和他完全相反,她将身上的桀骜展示得淋漓尽致,丝毫不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也正因为如此,帝都城里爱慕她的人极为推崇,但嫉妒她的人便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在她身上黑和白、爱和恨都是分明的。

这确实不是一个只有一张脸的无趣女人,难怪把夏世子迷得神魂颠倒。

君长宁一瞬联想了许多,但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淡淡笑了笑,觉得这个向求欢倒也算个人物。

但凡能世人所不及的,都能称得上是位人物,这与出身地位皆无半点关系。

“你笑得真猥-琐。”

向求欢冷不丁又嫌弃了一句,对着君长宁温柔如玉般的笑容,她却说出大跌眼镜的话来。

“我实在是不明白,世人怎么会觉得你品学兼优,谦逊温良?”她说话间随手将自己另一只耳朵上剩下的那只珍珠耳坠也摘了下来,想了想,向求欢把这只也抛给了他。

“也算是凑成一对了。”

她叹息了一声,似乎对自己这对珍珠耳环的下场颇为痛惜,旋即才看着君长宁继续道:“我看你分明是和我一样的人,你和我同样向往着光芒,同样希望别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自己身上,明明都是这么不要脸的性子,王爷你却装着温和,实在是斯文败类、衣冠禽兽。”

说着极为严重的骂人的话,向求欢却语调轻巧,似乎真在同他聊天而不是在骂他。

“果然,只有我向求欢光明磊落。”她语调一顿,立刻又道:“我方才说错了,你跟我并不是一路人,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同路人。”

说完这话她后她看君长宁的目光更为晦气了,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之后,向求欢扭头就走,脚步快得吓人。

于此同时君长宁还听她语调严肃同身边的侍女道:“回去给我准备一串紫宝石,听说紫宝石转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后面的话因她走得太快,君长宁已经听不清了,但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有些奇异。

他从未见过有女人嫌弃他嫌弃到要戴转运宝石的程度。

难道他帝都贵女梦中情人的称号竟是假的不成?

君长宁也偶尔听说过一些爱慕他的女子们的闲谈,但一直不曾放在心上,今日突然想起来那些话,倒是让他在心中腹诽了几句。

不过这事也仅仅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而已。

河山王只觉有些好笑,心中笑了两句,便也没放在心上。

倒是向求欢回去之后又开始精细的谋算。

所有美丽的相遇、恰到好处的误会,大多是处心积虑的谋算而已,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梦幻?她向求欢可是一个资深套路师,梦幻这种东西还是留着做梦的时候想吧。

当晚侍女帮她绑指尖上的丹寇时,向求欢便开始想着下一步的动作了。

正式的相遇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而她后面除了要接触君长宁之外,还会接触到君长安,从任务角度来看,挑拨他们之间的兄弟情自然是从君长安身上下手最好,那个皇帝并不算太蠢,但也不算太聪明,而她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半蠢不蠢的,特别容易撩拨。

当然,不是从美色上。

纵然她拥有一张足以倾国的盛世美颜,但向求欢并不准备用美色来魅惑君长安,那是最低级的想法,太低等,简直降低她优秀打工人的水平。

向求欢想了一个特别高级的办法,不过她先得见到君长安才行。

至于怎么见到他,自然是从‘斯文败类’河山王入手了。

于是河山王第三次见到向求欢的时候,是在一个满是星星的夜晚。

城北湖水清澈的望湖边上,一到了夜晚就有许多游船,文人骚客诗兴大发便会在此留下传世佳作。

这里来的人便少了许多世家子弟,更多了一些普通文人。

君长宁实在是碰巧,他平日里也不怎么来此,今夜是一位朝中大臣约他在此处详谈,事情说到一半,便听见游船之外有喧哗声起。

他与那个大臣不约而同停下话语,随后他的小厮掀开船帘出去查探了一会儿,回来神情有些奇异道:“王爷,外边是莫三公子的船,还有······向姑娘。”

准确来说是向姑娘又在怼人。

君长宁掀开船帘便听到一声轻软而悦耳的女声不缓不急响起,声音语调都很好听,就是话不怎么中听。

“莫公子这是写的什么诗?什么云啊花啊的,你觉得我很像这种转瞬即逝的东西?”

莫公子的船很大,甲板上有一块非常宽阔的地方,向求欢慵懒靠在宽大檀木椅上,双脚屈起,也踏在椅子上,只余下水红的裙摆在椅边飘荡,她双手搭在椅背,十指指尖都包着厚厚的布,把十颗指头包得圆鼓鼓的。

侧头吃了颗侍女剥的葡萄,向求欢没什么感情道:“我不过是让莫公子写首夸我的诗,竟这样难,罢了,看来莫公子与我没有缘分。”

话没说完她又侧头吃了颗葡萄,使得后半句的声音有些含含糊糊的。

而那被她说的莫公子则苦恼蹲在她身边软言道:“求欢,我觉得你就像茉莉一样纯洁,又像云朵一样无暇,这样还不好吗?”

向求欢瞥了他一眼,不是那么有气质地把葡萄里的籽吐在了一旁的小盘里,她红唇水润,仿佛一朵娇艳的蔷薇,但她并没好好珍惜自己的美丽,反倒理所当然道:“什么茉莉云朵,我若出现,定然是天空中的烈日,永恒不变,你还不如直接写一首咏日来得好。”

这话很是有些无理取闹,莫公子苦恼了好一阵子,憋出一句:“烈日灼灼,照我心欢,大日晖晖,映我求欢?”

“咳咳、咳——”

向求欢差点给他的诗呛出毛病来。

她满脸嫌弃道:“真难听。”

那莫公子的脸色便更苦了。

他正苦恼之间,却听旁边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大日初出群山阙,褪去银辉与残月。今有欢颜同日月,却更日月何比肩。”

莫公子寻声望去,只看到一位眉眼温和、气质如玉般雅致的锦衣公子站在船头,此时正看着他们微笑。

他愣了一下,很快低下头去行礼:“见过河山王。”

“莫公子不必拘泥于礼。”

君长宁温声请他起来。

他请起的话都还没说完,便见方才还慵懒靠在椅子上吃葡萄的向求欢霎时间绷直了背脊,她包得圆圆的指头搭在额角上,君长宁听见她低声道:“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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