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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长安素来喜美人,却又不是那等为美色不顾一切的君王,这种人最好骗了,夸他几句他就把你当成了自己人,真以为自己是即将崛起的一代雄主。

向求欢目带微笑,对他的夸赞欣然受之,末了还道:“陛下,世人大多愚昧,一叶障目,自以为所见便是全部,却不知管中窥豹,只是零星半点罢了。我今次之所以会答应入宫为你献舞,是因为我们是同一种人。”

“心有鸿鹄,身似草芥。”

“但终有一日将得遇长风,扶摇而上九万里长。”

随着她的话,君长安仿佛看见了自己挥斥方遒,成为一代雄主的模样,而那光景似乎就近在眼前了。

他心下欣喜,便愉快道:“求欢你如此大才,不如留在宫中辅佐朕?你放心,朕必定以名士待你。”

向求欢内心复杂了一下。

好家伙第一个说她是名士的竟然是狗皇帝。

皇帝说得慷慨激昂,她却只缓缓摇头。

君长安面色一怔:“为何?”

既然欣赏他,觉得他可为一代雄主,为何又不愿留在宫中辅佐?

“陛下。”

向求欢面上隐去笑意,正色道:“我若真留在宫中,便不是一代名士,而是霍乱宫闱了,陛下如今欣赏我,是因为我看见陛下深藏内心的宏图壮志,可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介女子,纵然我有望尽大麓的眼睛,可我出身夜栖阁,我的出身限制了我的想法,我并不觉得我会比陛下的满朝文武更懂政事,充其量,我不过比他们多了两分眼光而已。”

君长安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向求欢这样的女子,该是无人出其左右,可她却说出这样一番话,其谦虚着实让他有些吃惊。

“不可管中窥豹,不可妄自菲薄,但亦不可狂妄自大,人贵有自知,我可以偶尔入宫来倾听陛下的雄韬伟略,但绝不会插手陛下的决定,否则以陛下对我的欣赏,我若做出错误的劝诫,影响的便是整个大麓,这是我不愿的。”

她缓缓摇头,眸中带笑:“我只愿做一个历史的见证者,而非改变者。”

昏黄烛火印在她眼中,竟似熊熊火焰般灼热、耀眼、不可直视。

这逼她给自己一百零一分,装得出色、装得淡定。

果不其然君长安面色肃穆起来,他长叹一声,用极为欣赏的语气道:“求欢,你实在太谦虚了,朕后宫的女子若有你十分之一,便是朕的天幸。”

原本这样的美丽的女子,他如何也不能错过,可如向求欢这样的女子,入后宫才是可惜,他亦不愿明珠蒙尘。

“陛下赞缪。”

她勾唇笑道:“我之性格桀骜、不训,常人皆难以容忍,觉得我轻狂自大,目中无人,我不在乎她们怎么想,只望陛下莫要见怪。”

“朕明白。”

君长安点点头,又道:“那些凡夫俗子怎能明白求欢你眼中的天空,便如朕皇弟那般惊才绝艳的人,亦被世俗所蒙蔽眼睛,不过在朕面前,你可畅所欲言,朕当为你之倾听者,便如你之于朕。”

他语调诚恳,目光炙热,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殿外有宫人高声道:“陛下,河山王求见。”

君长安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他吩咐了宫人一句,又飞快对向求欢道:“求欢,若你不喜欢我皇弟,尽管和朕说,朕为你做主。”

向求欢语调轻缓,微微垂首:“多谢陛下。”

很快河山王君长宁走了进来。

他目光在殿中轻巡一圈,这才拱手垂眸:“臣弟见过皇兄。”

君长安面上露出亲切的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调温和道:“阿宁,今日辛苦你了,不如今晚就住在宫中吧,我们兄弟两也好久没秉烛夜谈把酒言欢了。”

君长宁亦是笑着道:“好。”

之后他才看了向求欢一眼,微笑道:“皇兄,向姑娘今日献舞也累了一天了,不如让她早些回去?”

“阿宁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既是累了一天,何必再操劳,直接在宫中住下便好,明日再回。”

君长安笑着说了一句,又转头看向求欢:“向姑娘以为如何?”

“多谢陛下。”

向求欢点了点头。

倒是君长宁有些诧异。

他看了向求欢一眼,只看到这位向姑娘略带得意朝他挑了挑眉,似乎在说:怎样?我就说我能说服你皇兄吧?

他心中有稍许好奇。

若说宜妃便罢了,可他的皇兄却不是一个那么好说服的人,向求欢竟然能让皇帝准许她回去,且听皇帝的语气,似乎没想让她入主后宫,这实在是稀奇。

不过君长宁没有深思,不要他来花心思说服皇帝自然是极好,他并不想因为向求欢的事情与他皇兄生了间隙。

这样再好不过了。

“王爷和陛下要把酒言欢,不如就在这悬司殿吧,不介意我也喝一杯吧?”

向求欢往君长宁脸上看了一眼,眉宇间雀跃飞扬的样子。

因着说服了皇帝这件事,她似乎有些兴奋,大约是觉得自己终于强上他一头,她显得很开心。

君长宁笑着摇了摇头,对于她这种颇有些孩子气的举动无可奈何。

——不知怎么就和他杠上了,他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有向姑娘为我们兄弟红袖添香,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皇帝颇为开心,立即便叫人取酒来,还说今日要和君长宁不醉不归。

三个人坐在悬司殿的庭前,就着清亮月光,满庭微醺的夜风,在浓墨夜色和昏黄宫灯下推杯换盏,一起喝了个痛快。

当然主要是君长安在喝,君长宁陪着他一起,至于向求欢则喝了个寂寞,一杯酒她抿了半个时辰才抿完,总共她就喝了两小杯。

之后君长宁便唤来宫人将喝醉的皇帝送回了他的寝宫,临走之前,君长安还在兴奋囔道:“今日,朕当登大宝。”

君长宁没理会自家皇兄的醉言醉语,他也喝了很多酒,却清醒得很,将皇帝送回去之后,他没有立刻离开,反倒还留下来和向求欢多说了几句。

“向姑娘的本事出乎我的意料。”

他说的是皇帝改变主意一事。

向求欢朝着月亮挑眉,当仁不让傲然道:“小看一个女人可是会吃大亏的。”

“别的女人本王不知道,但小看向姑娘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向姑娘到底怎么才让我那皇兄突然改了主意?”

君长宁将视线从银月移到她脸上。

向求欢的眼里映着雪白圆月,她看着月亮笑了笑,整个人眉眼便生动起来。

但她扭头对君长宁微微扬起下巴,毫不客气:“就不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猜呀。”

这一刻,她有了种平时系统说‘自行探索’的诡异爽感。

君长宁也没想过她会告诉自己,只摇头笑笑,长叹道:“也罢,既然结果符合心意,那过程便也无关紧要了。”

“谁说过程无关紧要?”

向求欢似乎非要刺他两句,见他一脸淡定的模样,她便得意从袖袋里拿出一枚金牌,在他眼前晃了晃,她炫耀道:“看到了吗?是你皇兄给我的,内宫行走的牌子,以后我可以自由来往皇宫,你皇兄为我的才华所倾倒,还真想封我为官呢,不过被我拒绝了。”

君长宁目光稍稍凝重了些,他看着她手里那枚金牌,第一次有了种看不穿一个女人的想法。

任他如何聪慧,也不知道向求欢是如何在转眼间让他那固执的皇兄改变了主意,甚至还赐了内宫行走的牌子,让她可自由往来宫中。

若她愿意入后宫还差不多,可她仍旧是自由身,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向求欢见他盯着自己手里的牌子许久,便笑着把这牌子抛给了他。

“王爷羡慕吧,借你看看。”

君长宁终于移开目光,他笑道:“向姑娘说笑了,本王来往于宫廷并不需要这枚牌子。”

所以更别提羡慕什么的了。

向求欢见他这么说,轻哼了一声,颇为不信。

“男人就是一口谎言,我才不信你不羡慕,我向求欢,终究比王爷的光芒更甚。”

君长宁便觉得她实在矛盾。

能有这种本事,又性格桀骜的人,竟然是这样一副小孩子脾气,仿佛比谁手里的糖果多,实在叫人啼笑皆非。

“罢了,既然此间事了,本王便不多留,向姑娘好好休息,明日还是早些回去吧。”

君长宁叮嘱了她一声,也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

他离开后,向求欢洗漱完毕,本来都准备睡了,结果大半夜宜妃来找她。

这位宜妃娘娘方才万寿宴上便盯着她,一直记挂着她之前所说的话,只是后来皇帝又和河山王在这里喝酒,她实在没法来找她,便一直派人守着,等到风平浪静,夜色深了,众人都走了之后,她这才找到机会来见向求欢。

买通了悬司殿的守夜宫女,宜妃带着自己的大宫女偷偷摸摸走了进来,倒是差点把向求欢吓了一跳。

大半夜鬼鬼祟祟,她还以为哪来的鬼影子呢。

宜妃把笼罩了全身的黑色披风脱下,递给身边的大宫女,这才满面笑意打量了向求欢一眼,赞叹道:“妹妹真是天人之姿,席间引得河山王与摄政王互为争锋,叫姐姐佩服不已。”

向求欢坐在床边,对她的恭维无动于衷。

“宜妃娘娘有事请直说。”

“姐姐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先前妹妹说的话,姐姐细细思索,觉得极有道理,便想再来找妹妹取取经。”

宜妃仿佛看不见她脸上的冷淡,动作亲切在她身边坐下,又从大宫女手中接下一个盒子递给她。

她将锦盒打开,里面是一串东珠做的项链,珠面泛着柔光,显得十分美丽。

东珠本就极为珍贵,更别提这一串相同大小的东珠串成的链子,便是上次夏世子都没寻来这样的好东西。

想来这样的首饰宜妃也不多,但她却眼都没眨一下,取出这串项链,她便道:“我给妹妹戴上试试可好?妹妹肌肤如雪,戴这东珠最适合不过了。”

向求欢唇角含着淡笑,没拒绝也没接受,就这么静静看着她,任她自说自话。

宜妃顿了顿,咬牙忍下这尴尬,她小心翼翼把这串东珠戴在了向求欢脖子上,然后赞道:“果真只有妹妹仙人之姿能衬出这东珠之美,我等凡夫俗子万万不及。”

直到这时,向求欢才微微坐直了身体,也没管脖子上珍贵无比的东珠项链,她轻笑道:“宜妃娘娘,还是说些正经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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