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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重盛正襟危坐:“何出此言?”
平姬沉默片刻,如实地回答道:“因为源氏。”
平重盛闻言一愣,示意她继续说。他想知道伴异象而生的平姬,这个年仅三岁的女孩对平源两家又有什么独特的见解。
或许是回想到了自己从父亲那里听来的故事,平姬组织了一下语言:“大兄知道,我伊势平氏以武功起家。父亲在保元元年升任播大宰大贰,但此后源义朝因我们父亲的官职比他高而不满,举兵抗之。最后由父亲获得了胜利,将源义朝诛杀后又将许多源氏族人处死,源义朝部分子嗣流放至伊豆国......自此奠定我平家基业。”
平姬强调着现在虽然被平氏打残、但在她看来日后定会成为平氏心腹大患的源氏的威胁:“源氏蛰伏如寒冬之蛇,平氏稍有不慎,便会源氏看准时机咬住咽喉。”
“更何况如今局势不明,但父亲他频繁用联姻的方法使朝野上下大多为我平家人,若非平氏之人,即为平氏引荐之人。彻认为这并非好事,我平氏虽非无敌,但终究一家独大,现在又被天皇和上皇所忌惮......看似满门显耀,实则危机四伏。”
或许想到了快要位极人臣到父亲言语中无意间表露出来的傲慢,平姬语气有些急切:“长吏马肥,观者快之,乘者喜其言,驰驱不已,至于死!”
官吏的骏马强壮厚实,看到的人都说肯定跑得很快,骑马的主人对这些夸奖感到得意,使劲让马不停奔跑,以至于马儿过度疲劳而死!
这是引用汉朝学者应劭所著《风俗通义》里的典故。
平重盛认真聆听小妹对家族的担忧,光洁的额头也沁出了汗珠。
他身居庙堂,更能理解平姬所言并非危言耸听,若是有人因为平姬年幼而轻视她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小妹这般年纪,却能在闺阁之中读书明智,从父母偶尔讲给她听的故事里,抽丝剥茧得出了“平家危矣”的结论,令他不得不为此惊讶。
待平姬说完,平重盛叹了一口气,感慨道:“难道真如父亲大人所言,你是天赐之女、神佛转世吗?”
或许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何平姬能聪慧到这种地步了。
清澈微微垂眸,看了一眼在自己身旁跪坐着的少年付丧神。
刚才还略带嫌弃的帮她扶着玛瑙高楼、又配合她把楼推倒,小乌丸此刻却深思着他们的对话,并未注意到她看过来的视线。
这梦境的正主自然是知道平姬并非神佛转世,因为他能感觉到整个京都有灵力的存在不过十指之数,其中并不包括平姬和知行禅师。
但为什么这两人都能看见他,小乌丸只能用缘分两个字说服自己。
想到小妹的种种异常,平重盛问:“彻子读书练武,也是为此吗?”
平姬正色道:“我知道自己所思所想与寻常女子不同,承蒙父兄厚爱,得以在闺阁安享荣华富贵。也相信大兄是赤诚君子,不会因我的与众不同而疏远于我。”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不瞒大兄,我读书练武,是想得到家族的重视,不被父亲当做工具随意嫁出去。也是为了谋求更好的位置,保护家族不受倾覆之灾。”
“可你是女子。”平重盛头疼的强调着叫平姬的名字:“平清彻,你是女子。”
“可我也是平家的女儿。”平姬直视长兄的双眼,初生牛犊不怕虎般无惧无畏的样子像极了年轻时的父亲大人,竟令人有些不敢与之对视:“大兄,我是此间最强大无畏的武士的女儿。”
平姬对自己的父亲是清盛公充满骄傲。
平重盛妥协了。
和众多对平家九公主妥协的人一样,他也给了她一个扬名的机会:“三叔近日来府上邀我去樱町参加歌会,彻子可有兴趣?”
平重盛话中的三叔是清盛公同父异母的三弟,生母是源氏之女的平经盛。已过而立之年,仍在朝廷默默无闻,仅仅担任正三位太皇太后宫大夫。
但平经盛值得一提的是,他精于和歌,尤其善于吹笛,经常参加或者举办一些达官贵人络绎不绝的歌会,作品也颇受世人欢迎。
而樱町,则是樱町中纳言成范卿的领地。成范卿风流儒雅,酷爱吉野山的樱花,在领地上栽了很多樱树,并在樱树丛中建房居住。樱町也因此而得名。
有关成范卿与樱花也还有一段雅事。樱花一般开七天就凋谢了,成范卿觉得可惜,便祷告天照大神使花期延长为三个七天。那时的天皇圣贤,神也显示出神德,花也有了灵气,从人心愿,竟真的能保持二十天的花期。[1]
这个时节,他们现在去,还能赶上晚樱开花。
被能外出的好消息占据了思维,小乌丸精致的脸上流露出些期待,轻轻拉了拉平姬华美的衣角。
清澈吊人胃口的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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