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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何冰的舆论战让人精疲力竭,訾岳庭早有预期,这件事的曝光必然不会带给他任何正面的影响,但却低估了它带来的负面内耗。
抨击文章刊载后,网络上便涌现了众多水军一面倒地支持何冰,加上业内对“抄袭”的界定并没有统一的体量标准,事件的热度只得到了小范围内的曝光。
艺术圈中,不予置评的中立者居多,但訾岳庭也得到了不少同行的声援。圈中不耻何冰创作行径的人亦有不少,只不过敢站出来正面较量的寥寥无几。加之近年来洗脑式的饭圈文化侵蚀,何冰在社媒上也有一群无知无智的追随者们,他们深深迷恋于何冰所营造和包装出来的艺术家人设,并第一时间高举键盘捍卫他们的“偶像”。
用他们最擅长玩的文字游戏,诡辩,制造伪逻辑,偷换概念,颠倒是非黑白。
诸如此蝗虫之辈,不足挂齿。
真正让訾岳庭困扰煎熬的,已不再是这件事情的本质。他身边包围了太多烦杂喧嚣的声音,精神负重直接影响到了他的意志,以及创作心态。
他步入了某种混沌,如同十年前的逆境重演。
谁不是头顶千斤巨石,用最后的力气,在与这世界抗争。
可糟糕的是,这世界从未改变过。
善良除了感动自己,无法撼动任何人,甚至会被变本加厉的恶意以对。
而不要脸的人,总能活得比较轻松。
林悠的脾气直,还曾几次到何冰的画廊要与人理论,当然也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们是在和商人做较量,和一个会利用社媒,运作资本,并且深谙行业规则的商人做较量。
而筹码仅仅是他们手握的“真理”。
事件在网上吵到最凶的时候,訾崇茂把訾岳庭单独叫回了老宅。老爷子坐在老梨花木藤椅上,说了这么几句话。
“两君子无争,相让故也;一君子一小人无争,有容故也;争者两小人也,有识者奈何自处于小人?世上事,并非每一件都需要争辩。清者自清,坦荡如砥。争辩,是因为尚有野心,有胜心,有欲望。你这么多年画不出一幅像样作品,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段时间已有不少人来探他的口风,想听他表态,但訾崇茂却至始至终未置一词。
对訾岳庭而言,他不仅仅是父亲,更是他的标榜,一直以来崇敬的人。比起父亲的关怀,他更想得到的是一句认可。
“如果不争不辩,小人只会长命百岁。您运气好,没有生在一个功利的世道,可以吃大锅饭,六根清净,但这世界变了。”
訾岳庭自认没到那个境界,可以认“忍”认“输”,也不赞同这是有失体面的争辩。
老爷子心平气和,也不辩什么世道,因为他深知世道是人所无法改变的。人年轻时,总想得太宽太阔,满腔愤慨,脚不着地,总以为世界只对他一人不公平。
訾崇茂知道儿子是个什么脾性,看着温,实际扔个石子儿就沸了,最吃的就是激将法。
“画展我去看了。还是十年前的水平,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你就是太聪明了,知道市场喜欢什么样风格,会追捧什么人,费劲心力想着迎合它,最后就成了四不像。”
訾岳庭也不甘示弱,“你总要我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我承认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我的画不行,是我的问题。别人拿了我的画,是他的问题。这是两码事。”
“我从没说过你的画不行。你的问题,是你没有认清自己想要什么。你遇到个让你心动的女孩,为她画了一幅画,最单纯的动机,所以画出了最纯粹的作品。但你打算一辈子就靠这种灵感续命?你还有几年的创作生涯,还剩多少名气,你想过吗?”
訾崇茂的话,每一句都戳在他的怯懦上。他无可否认,无法作答,也无法面对。
于是他自暴自弃道:“我没打算画一辈子画,也清楚自己成不了‘家’,灵感到头了,那就到头了吧。人生不是只有这一件事。”
老爷子拧起了眉头,“你说这话是在跟谁过不去?从小,我没有强迫你拿笔,是你自己要画画的。”
訾岳庭点头答:“是我选错了路。我自尊心强,不想给您丢脸。訾崇茂是大艺术家,儿子不会画画,说出去丢人。您太优秀,我一辈子都赶不上。”
訾崇茂不愿与他争论,一句话定性,“阿基里斯与龟的故事,以前你总是挂嘴边,但你心里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人不可能超越艺术的。你还是在追名逐利,还是想取悦大众,赢了这场仗,你能得到什么?一句道歉,还是一片喝彩?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改变,自此往后,你还是拿不出一幅好作品。”
这场争论,自然没有赢家。
画展仓促收尾,生活里的原定计划都被搁置。
经过了三个月撕扯,深陷舆论的漩涡,最终,訾岳庭决定退出这场无休止的骂战。
并不是因为他认了忍了,亦或是认同了訾崇茂的话,而是因为林悠怀孕了。
这个孩子,是意外的礼物。
世俗纷争劳心费神,长期陷于低沉情绪,对身体不好,对孩子更不好。
与其浪费时间与小人周旋,人生,似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他们去解决。
除此之外,訾岳庭还做出了一个决定。
周末,他带林悠去了趟市区的老房子。
里面的陈设一切如旧,但早已失去了生活的痕迹,客厅白墙上画框的痕迹和窗外的冬日一般灰蒙褪色。
“我爸有一笔信托基金,用来资助青年艺术家创业,我有权申请借用,但我不打算动它。”
訾岳庭从逆光中转身,“所以我打算把这房子买了,开一家画廊,已经委托给中介去找卖家了。”
林悠不明白他做这个决定的用意。
“我想过了,靠画画过一辈子,不太现实。如果画卖不出去,就只能坐吃山空。这是最难走的一条路,只适合一个人走,而不是两个人,三个人……”
求婚的戒指他早就为她戴上了,领证的日子也约好了。
他其实只差这一步,做一个决定。
訾岳庭走到林悠面前,如释重负道:“我爸说的对,我是个凡俗人,还有欲望。带着这份心去做艺术,永远不会有什么成绩。其实画不出画,也没什么,承认自己没有才华,没有天赋,也能活得轻松些,专心生活,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他决定封笔。
这场对话来得很突然。
林悠不知道这个念头他酝酿了有多久,是突然萌生,亦或是已沉积多年。
“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訾岳庭答:“今天。”
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做不到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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