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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赵一欢回到帐篷时,李青麒从睡梦中刚醒过来。她的脸色不是太好,经过一番苦楚的挣扎,现在的体质大概已经虚弱至极。
“你怎么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他掀开门帘,就看见李青麒只披了一件薄纱就下地了。她光着两只脚就这么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纤长的腿在荡纱中若隐若现。她的腿上有着明显不同于现代女性的肌肉部分,尤其是踮起脚尖时看的更加清楚。
这个女人向来不会爱护自己,以前仗着武功高强刀枪不入,可如今散了功也不学乖。以前因为李青麒霸道强势,所以在赵一欢的眼里她总是壮硕的,可如今细细瞧来那胳膊那腿照样是不盈一握。
赵一欢出神了片刻,才被李青麒的清冷的声音给拉了回来。
“你去哪了?朕醒了就找不到你人了。”
赵一欢心虚地撒了个慌:“你不是不能喝姜汤么,我向董御医寻了些方子,煮了些凉血滋补的药。”
李青麒半卧在塌上,良久没有出声。那光。裸的小腿仍荡在床沿下。她脸上淡漠的表情根本看不出方才受了那么大的痛苦,李青麒习惯隐忍,还是她根本不会示弱,赵一欢不得而知。
他忍不住放下汤碗,走上前去叹息道:“我的小祖宗,这还是腊月里呢,你做什么。”说着就给她用被子裹住了身躯。
李青麒的眼神里似乎有星光在流动,她的玉手轻抚着他的黑发,可嘴角却藏不住哀伤。时至今日,赵一欢都不能完全明白她一颦一笑里所表达的含义。
“一欢,你是真的关心朕么。”她没由来地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赵一欢青筋一跳,暗自握拳道:“废话,我的心意难道你看不出来?”
她突然笑了,吃力地将他搂起来,此刻李青麒的哑巴搁在他的头顶,上头传来沙哑的声音:“有许多男人爱朕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可是朕看得出来你不一样,哪怕朕死了,把这句话带去棺材里也心满意足了。”
他愤懑地掀开厚重的被褥将她埋进去,一手撑在她的腋下,喘息地凝望着她,李青麒没有力气与他玩闹,只得随他摆布。
“你胡说什么,什么死什么棺材,这是一个昨日还叱咤风云的人说的话么。我原本以为你和我所认识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可没想到失去了武功竟也差不多。”
他随手捞来妆奁上的铜镜,那做工粗糙凹凸不平的古代镜面,甚至有些扎他的手。可是黄铜泛出的光在蜡烛下又是那么真实。
“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你像是一个潇洒玉立的皇帝么。我求求你振作起来。”
他生气,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气说服自己,这个时空有他的老婆,他爱李青麒所以才选择留在这里。他要花多少借口才能自欺欺人现代的一切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全部现在是这个女人。
可是呢,他经不起任何变故。譬如说李青麒不要他了,或者李青麒死了。
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朕也想振作起来,可是……”她眼眶一红,咬牙道:“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寒气倒灌入他的背后,他叹息道:“我不明白么?我很明白。你练的,是一种江湖失传已久的邪功,是不是。现在的反噬,是因为那本功夫记载的根本不完整,是不是。”
“谁同你说的。”李青麒挣扎起来,又道:“不是。”
都说强烈的否认就是肯定,现在赵一欢更加确认了衫臻的话,他怒极反笑道:“你明明已经贵为帝王,世上还有谁比你更尊贵,为何又要贪恋天下第一的虚名,时至今日难道不是咎由自取。”
她的眼睛瞪得血红,颤抖着嘴唇,用玉指一指:“你骂够了没有,朕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赵一欢喉头一滑,千言万语也都塞在了嘴里。其实他的本意不是想要指责她,也不是想要骂她贪恋权势名利,他只是气她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是话到嘴边,不自觉地就变成了那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这么多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感到迷茫和恐怖。
或许是他太神经质了一些。她本来身体就承受着莫大的痛苦,自己不该在这时候指责她。
“我收回我刚才那些话,你先把药喝了。”
李青麒胸膛起伏喘息,似乎变得很痛苦,她偏过头去不再看他:“以后朕的事不用你管了,你出去。”
是了,她的事多得是人管,不差他一个。
赵一欢僵立原地,从指尖到胸口都麻痹掉了,良久他才转身出门。
天阶夜色凉如水,他坐在山坡上望着天空上漫舞星辰,第一次感受到了迷茫和委屈,还有人生的空白。
斗转星移,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可是,有些东西一旦改变了,就回不到原点了。譬如他的身份,他拥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颗子弹,改变了一个时空,和一个人,真是讽刺失笑。
只穿着中衣的赵一欢在外面冻了半宿,再回去的时候李青麒已经不见了。
诺大的床铺上放置的是叠好的被子,一切陈设摆旧如初,还有那一动未动汤药。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是都比不上胸膛里的那颗东西所带来的刺痛。真是枉费心机,自作多情,赵一欢啊赵一欢你何其可笑。
远在军营一角的帐篷还点着微弱的烛光。衫臻还点着蜡烛在看书,不想外面的门帘被翻了起来,见是憔悴的赵一欢,不禁惊讶地张嘴。
“什么,你和陛下吵架了?”
“嘘……”
赵一欢担心地望了望四周,好在那些小奴们因为白天干活太累,夜里睡得很沉。
“不会是因为奴的事吧……”他合上书,眉头紧蹙。
赵一欢叹了口气:“不是,你别多想。是我和她本身的一些问题。她还是我刚认识时候的那个她,一点都没变,骄傲又自负,容不得别人说她半点不是。”
衫臻握住赵一欢的手柔声道:“伴君如伴虎,你该是顺着她才是,怎么能说她不是呢。”
赵一欢嗤鼻道:“谁都有不对的时候,皇帝又如何,如果周围全是说得好话,那才不是真的对她好。”
衫臻轻笑道:“君人你这脾气着实犟得厉害,如果大王一直对你包容如初,那想必这次也不是真的有心对你发恼的。”听了这话,赵一欢忍不住回想以前。如果他闹腾的厉害,李青麒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压在床上折腾一番直到求饶为止,想到这里他还是不禁脸红。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李青麒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红着眼睛叫她滚出去。
他真的很过分吗?他不过是说了一句李青麒爱慕虚名,不折手段谋求天下第一,这也是事实,对于有着巨大野心的人来说这种话也根本算不上贬低,可是真的有那么刺痛她的心么。
想不明白的事,干脆不要想好了。
他又叹了口气:“如果天底下的人都有你这么善解人意,那就天下太平咯。”
衫臻握住他的手紧了紧,却没有再说话,或许是想起自己坎坷的身世了。
“这么晚了还在看书呢,真的很喜欢中原文化的样子。”见衫臻不说话了,赵一欢想转移话题。
他突然抽回手,讶异一声:“对了。”他连忙去翻书:“说起书,奴也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只见他从书中抽出一枚纸鹤,纸鹤在温柔红火的烛光下泛着神秘而又古老的光芒。
“这是奴用空白扉页折的纸鹤,在我们北胡的文化里天上的鸟有着和平幸福的象征意义,奴没有什么别的值钱物件,只能送予你这个,希望君人不要嫌弃。”
虽然是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纸鹤,但是赵一欢不忍心拂了他那期待而用心的目光,于是用很欣喜的口吻道:“真的,谢谢你了。你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还用心读书,折纸鹤送给我,真当是心底纯净的人。在这乱世中,你这种人不多了。”
衫臻会心一笑,弯弯琼目中烟波婉转:“君人又何尝不是呢。”
赵一欢一愣,莫名其妙道:“我?我哪有,你太抬举我了。还有啊,你不要叫我君人了,我一直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况且李青麒她根本没有封过我。”
一想到这些,他突然觉得李青麒以前那些行为都是证据,无情的证据。虽然嘴里说的甜言蜜语,可是事实上呢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衫臻的笑容顿了顿。
“是么。那还真是奇怪。”
“对了,你伤口可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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