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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妹?二妹你终于醒了!”毕萱松了一口气,只是这骤然一开口,再度扯痛了喉咙,让她忍不住轻咳几声,不敢再高声说话。
“大姐?”毕柔唤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想到什么,惊慌坐起,问道,“燑燑呢?大姐,燑……”
“二姐,我在呢。”毕燑弱弱的开口,仰着脸,眨巴着眼睛看过来。
“燑燑,燑燑你、你没事?”
“二姐,我一直都、都跟着爹爹在一起的。”
“跟着……爹爹?”
毕燑重重点头,他不仅跟着爹爹,还被爹爹打了屁股,屁股现在都是肿着的……
可惜,这些委屈巴巴的话他再是想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苦着一张脸,扭过头再度红了眼睛。
爹爹真坏!
爹爹打了燑燑,还让燑燑说不出口……
呜呜呜,真坏!
毕萱不知自家弟弟心里苦,反而强忍着喉咙的疼痛,安抚道:“幸好爹爹遇上了乱走的燑燑,又把燑燑拘在身边带着,要不然燑燑你今天可能就看不到大姐二姐了。”
毕燑:“……”
毕燑更想哭了。
“好了好了,燑燑别哭了,大姐知道你吓坏了,别哭了啊。”
“……我不是,我……我……我就是心里难受。”
毕萱将毕燑抱起来,拍着对方的后背,柔声哄劝了几句,然后抱着没一会就沉沉睡去的小家伙,露出温柔的笑。
说来小弟自从出生后,因为娘亲身体不好,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若论感情,比起对毕柔这个二妹,那是只多不少。
所以今儿个突逢变故,毕萱才会哭的那么撕心裂肺。
好在,弟弟没事……
“大姐,大姐?”
“咳,二妹等等,我先把小弟放到隔间软塌去休息。”
毕柔“嗯”了声,在毕萱转过身后,面上的惊慌欢喜都尽数褪去,一双眼睛沉沉,露出些许复杂来。
一箭双雕的点子,不知道怎地出了纰漏,连带着竟然牵扯上了赵家少爷,差点让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想到对着自己色眯眯的赵家少爷,毕柔心里就是一阵火大,幸好文博来的及时,又突然冒出个贼子,借着这个名头将形势翻转……
只是。
情势所逼,赔上了自己的名声。
毕柔手指抠入掌心,脸色几变,最后只能安慰自己,既然毕萱当初都能从小妾一步步登顶成皇太后,自己未必不能。
更何况,这又不是现代,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若论感情,安文博爱的绝对是自己,而不是那个病秧子许青青。
不屑于小三的毕柔用“真爱”说服了自己,却不知道有些时候,人的底线一旦越过,便会越来越无底线,直到彻底“堕落”。
更何况,齐郡王府能走上至尊位的关键人物已经嗝屁,日后唯一坚持的信念破碎,日子总会更加难熬。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现在是——
被惦记着的安文博,完全没心情想自己更爱谁的问题,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一根银针扎在自己身上,一根银针又扎在身上,又一根银针……
疼痛,焦虑,恐惧。
他想要睁开眼睛说自己醒了,自己没事,可是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只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躺在那里,任由一个大夫,又一个大夫对着他的穴位,动针。
“怎么样?世子什么情况?”问话的是郡王妃,她本因着身体不适没来参加寿诞,可突然接到儿子昏迷不醒的消息,哪里还顾得上身体,快马加鞭的就赶了过来。
此刻夕阳西下,柔软又灿烂的云霞布满天际。
只是可惜,如斯美景,偌大的宁顺侯府中却无一人欣赏,甚至在采光最好,最适合观赏美景的东厢房里面,甚至还传来了低低的抽噎声。
郡王妃坐在床边,看着儿子,泪水哗啦啦的掉,心疼的一颗心都碎了,可是儿子还是不醒。
“问你们话呢?世子到底怎么回事?说话!为什么现在还没醒?”
几个大夫被吼的无法,其中一人只能硬着头皮道:“世子身体……并无大碍。至于为什么一直无法转醒,可能是、可能是……太过于疲倦,所以,睡、睡过去了。”
“放肆!哪来的庸医……”
“王妃,王妃息怒。”小秦氏赶忙拦住要发飙的郡王妃,这大夫已经被骂走了好几拨,若是这拨又走了,这时再让她到哪儿去寻其他大夫?
“王妃,我刚听丫头来报信,说毕家二姑娘已经醒过来了,之前大夫不也说二姑娘因为是吓着了,所以才一直无法清醒吗?想来世子也是这样。”
这话其实挺没道理的,但是落在郡王妃耳中,宛若一根绳子,顿时让她抓住了,并相信了。
只是。
“你方才说的二姑娘,可是被我儿护着的那女人?”
小秦氏尴尬一笑,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
“看来就是她了,哼,年纪小小就知道勾引男人,呸!想要入我们郡王府的大门,想都别想!”
“郡王妃此言……未免太过,柔儿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品性自是不差,只是当时情况危机,所以——”
小秦氏话说到一半,就见郡王妃瞪眼一副要闹事的样子,赶忙话锋一转,提到了其他事情,“先前听小厮来报,说是玉哥儿也已经醒了,不如咱们去听听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郡王妃不太愿意,她儿子还没醒呢,哪有心情去看别人的儿子。
奈何小秦氏太会说话,话里话外都透着一个意思,若是弄清楚这事情的前因后果,然后对症下药,世子必然能早点醒来。
郡王妃盼着儿子清醒,哪怕明知道这不过是虚无缥缈的口头话,却也忍不住要信一信。
琼院。
“我本在凉亭那边与有人谈论诗词,见小厮来寻,便告罪离开。”
许玙在一群长辈堪称“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心跳如雷,却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将当时的情景一一描述。
却说得到毕燑走丢消息后,许玙与几个家丁兵分几路去寻人,半路上却见着有一丫鬟领着毕萱往青萍院去。
“青萍院”三个字甫一说出口,在场的宁顺侯和小秦氏,面色都微微一变。
无他。
这地方乃是前任宁顺侯爱妾居住的地方,当年那可是比主院这一脉的人还要风光的存在。
只可惜,时隔多年,那地方早就荒凉一片。
许玙哪怕不知道长辈们当年的那些龌龊,可是身为宁顺侯未来的继承人,却也知道青萍院长年无人,院门都被用木门给封死了的。
换句话说,毕燑绝对不可能跑到那边去。
那么,毕萱又为什么往哪里去?
心里起了疑,许玙便跟了过去,只是才没走几步,毕萱却不见了,反倒是见到了毕柔。
毕柔脚步凌乱,似乎在奔跑,一张俏脸又红又白,偶尔回头间还在骂……
“……骂‘王八蛋’……”许玙说到这脸上也有些发红,尤其是发现姨母略带不满的眼神后,心头还有些数不出的愧疚。
“好了,别磨蹭,赶紧说,然后呢?毕柔……咳,毕家二姑娘到底是看到了什么?还有我儿呢?”
催促的是齐郡王,他也是在见到自家王妃,才知道自己儿子竟然还没醒。
这时候还没醒,那就不可能是装睡了!
亏他先前以为儿子那么死命的抱着别人家的姑娘,是故意想要占便宜呢,敢情竟然还真是舍命就美?
被齐郡王这么一催,许玙也不敢再多想,赶忙继续交代。
却原来,毕柔是慌不择路才会走到青萍院附近去,后面还追着个赵公子。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赵公子在追毕柔;安文博竟然在和一个小贼刀剑相向。
“我当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一声惊呼,却原来是那贼子突然身形一转,从一处掠了毕燑……”
“不,不是毕燑,应该是……不知哪儿的孩童。”许玙努力让自己说谎说的不那么明显,并假装自己直到转醒后才恍然知晓那孩童根本不是毕燑,而是自小被关在那偏院的小傻子。
“那孩童一到贼子手中,萱表妹也跟着现出身形,而后,贼子就以孩子以人质,要挟我等。”
“期间,他还偷袭了我等几次,并且数次想要逃跑,幸而都被世子给拦了下来。”
“后来,后来不知道怎么地,就绕到了前院去,那贼子突然发威,趁我等不备袭击过来……”
许玙本来抬起的面容又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只是那点子红晕却没有逃过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赵公子第一个被击倒,而我……我抱着、咳,护着萱表妹,挨了一掌,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毕佑翟的视线许玙身上多停留了一瞬,而后转开。
不管对方是真傻,傻的当着众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是耍小心机,想要借此机会坐实名分……都不过是傻白甜的桃花一朵。
随手掐了便是。
连带着,还有宁顺侯府这门注定反目的姻亲。
是夜。
毕府的大门开了又关,而后是匆匆的脚步声,隐约还有秦氏压着的怒斥,许久后,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
只是。
厢房中,秦氏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安稳。
“老爷?老爷?”
“嗯?”
“老爷,您……您说这都什么事儿啊,萱儿和柔儿,这日后可怎么办啊?”
秦氏愁的眉毛都打结,恨不得回到白日里,将两个闺女都拘在自己跟前,也好少了这些波折。
“玉哥儿还好,咱也算是知根知底,可是那世子,这……这齐大非偶就不说了,对方可是青丫头的未婚夫。柔儿若是真的嫁过去,姐妹共侍一夫就够丢人了,只怕……”
“咱家柔儿还要做妾。”
提到“妾”这个字眼,秦氏心里就难受,她和小秦氏就是妾生女,早年见着生母吃苦,自己也没少跟着受欺负;为了不做妾,两人纷纷选择下嫁。
妹妹小秦氏成了没落侯府的平夫人,终究没逃脱半个“妾”字;而她,倒是真的不用做妾了,可却直接嫁了个商户。
好在大安朝对商户极其宽容,除了生意上的税银收的多了些,于孩子科考并无限制,这也是秦氏为何这般看重毕燑的原因之一。
她也是盼着有朝一日,凤冠霞帔,如昔日的手帕交那般,有一个诰命身份的。
“老爷,你之前不是说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吗?他家儿子好似跟柔儿年岁相当,不如……”
“夫人,”毕佑翟道,“柔儿年纪还小,咱们不急。”
反正冒牌崽子自己想来会非常急,急着进郡王府,以免被许青青仗着先进门的优势,大获全胜。
秦氏不知自家老爷话中深意,只想着二女儿确实可以借着年龄拖延个三五年,避开风头,日后再谈婚论嫁也是不迟,便缓了一口气。
然后——
“那萱儿这事,您看这么办?我回来前妹妹跟我隐约提了这意思。”
说到这,秦氏又分外不悦,“我听妹妹那话里话外的意思竟然还有些怨怪萱儿坏了玉哥儿的名头,说不得日后影响科举?呵!”
“无妨……”
“什么无妨?这怎地就不妨事了?若不是玉哥儿说话没把门的,编排柔儿就罢了,还说什么抱、抱……我呸!”
毕佑翟瞧着秦氏越说越生气,到最后整个人都坐起来,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过去要咬谁的凶悍模样。
毕佑翟:“……”
毕佑翟不着痕迹的往床外面挪了挪,在“母老虎”和“胭脂虎”两个标签稍一犹豫,最后给了个“为母则刚”的赞评。
“老爷——”
“嗯,夫人请继续说。”
“请什么请,就会嘴皮子逗我!”
“……夫人,也渐深……”
秦氏本来愤恨的面庞染上羞红,给了自家夫君爱的小拳拳后,又亲昵的依偎了过去,叹息道:“老爷,玉哥儿这孩子是不错,往日里我想着妹妹……平夫人看在我的面子上,想来也会善待萱儿,可是现在……”
“我不确定了。”
“我没当过婆婆,却也知道婆婆的定然不可能像我这个当娘亲的一样对咱们闺女,可是……唉,这可怎么办啊。”
“那便拒了。”
“可是——”
“没有可是。毕竟萱儿的婚事我已经定下,昨日之事,不过是意外。”
毕佑翟说罢,手指落在秦氏的睡穴上,彻底将这个当娘的唠叨也“镇压”下去。只是,想到什么,他眯了眯眼,决定让傻白甜崽子明日就去客院哭唧唧,卖卖惨。
毕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如尊贵的神君大人这般,生就一双慧眼,透过现象看本质。
有些男人,眼瞎还蠢,偏有劣根性,与其让对方日后因此生嫌隙,不如反过来让对方因此怜惜怜惜傻白甜……
不得不说,安之南还真就生出几分怜惜来。
无他。
毕萱因着想到昨日种种,明明忍不住红着眼睛抹眼泪,偏偏嘴角又带着一抹劫后余生的笑靥模样,真真是特别特别的惹人眼。
安之南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又忙移开视线,偏又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对方说。
听对方用那低哑的嗓音,说自己幸好被表哥用身体护住,否则只怕也要受了一掌,指不定现在还要卧床休养……
嗯?
等等。
刚才毕姑娘说什么来着?
“幸好表哥用身体护住了我,要不然……”
身体护住?
身体护住!
安之南表情微微一变,大脑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副场景来。
高大俊朗的男人,在情急之下,一把抱住了毕萱娇小有柔弱的身体,然后挡住了来自于贼人的攻击。
在此期间,两人身体亲密无间靠在了一起……
安之南心头顿时一阵火起,莫名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了的不爽感。
“程公子?程……”
“嗯?”
毕萱被突然饱含杀意的眼神一看,心中惴惴,暗想自己明明都是按照自家爹爹所说的,将当日的种种一字不漏的说给这位程公子听了……
怎么程公子不仅不帮自己参谋,指点一二,说说谁最可能是幕后黑手,反倒是——
如此可怖?
“程、程……程公子,你怎么了?”
安之南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心绪不对,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道了句“无事”后,便示意毕萱继续。
“我、我已经说、说完了。”
“完了?咳,抱歉,我方才想到一些事情,所以,劳烦毕姑娘将,嗯,后续补充一下可好?”
自然没什么不好。
毕萱又红着脸将自己彼时抱着假弟弟哭求的事情说了一通,最后又话锋一转,感叹道,幸好自己爹爹一直带着小弟,若不然……
“若是小弟真的出事,我……”毕萱沉默了下,眼眶又有些发红,见对面的人正看着自己,有些羞涩又有些懊恼道,“程公子,我……眼窝浅,不是有意掉眼泪的。”
安之南没接话,他只是深深的看了眼一脸真诚……不,一脸怎么看怎么都透着傻气的毕姑娘,再想到那自称毕老爷的毕老爷,禁不住暗忖:这父女两,真是亲的?
明明当爹的奸猾强势,深不可测,乃是他平生仅见,怎地会有个如此心思明澈的闺女?
莫非是装出来的?
安之南皱着眉,细细想着这些时日的相处,越想越觉得此女傻气的浑然天成,若不是这样,又怎么会明摆着在此“诉苦”,博同情时,反倒摆出一副请教的好学面孔……
不错,自小生活在勾心斗角之中,又被皇帝手把手教出来的皇太孙,怎么可能看不出眼前这出本该“恶人先告状”的戏码?
就是……
毕萱被眼前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炙热眼神,看的心头发紧,又羞又涩,又忍不住暗自唾了句“登徒子”,偏……
爹爹说了,必须要从程公子得个子丑寅卯的话……
嘤~
毕萱捏紧了帕子,如水的眸光飘忽个不停,端的是想走又不能走,好生捉急。
安之南越是仔细琢磨,越是觉得,与其说眼前女子如其父亲那般,乃是心机深沉之辈,不如说,对方其实性情真……纯善……
所以才会当着他这个“未婚夫”,毫不避讳的谈起自己被别的男人以身相护的事情?
安之南脸色发绿,心道,毕家姑娘,兴许是女儿肖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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