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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

燕仪困得很,上下眼皮一直在打架,一边打扫厨房一边打哈欠。阿鱼便道:“你回去歇着吧,我一个人也行。”

燕仪又打了个哈欠,说着:“那怎么成?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收拾,我可过意不去。”

阿鱼笑道:“见你一直打哈欠,我也跟着困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燕仪便不再推辞,一边走一边说:“那明天早上你多睡会儿,我早些起来干活。”

阿鱼点点头。她把碗筷一一摆好,将灶台清理干净,最后把厨房打扫了一遍。见诸事都已收拾稳妥,就熄了蜡烛,正打算走,忽然听见窗棂“吱吖”响了一声。

阿鱼下意识地看过去——两扇油纸窗敞开着,一道暗沉沉的黑影跳了进来。

阿鱼害怕极了。她听那些年长的宫女说过,这宫里是有冤魂的,指不定……指不定这道黑影子就是!

想到这儿,阿鱼不禁哆嗦了一下,顿时后悔适才让燕仪回去休息了,现在连个陪着壮胆的人也没有。

屋子里刚熄了蜡烛,黑黢黢的一片,阿鱼也看不清那道黑影在哪儿,只能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后背紧紧贴着灶台,摸了一把菜刀揣在怀里,颤颤巍巍地问了声:“谁、谁呀?”

谢怀璟:“……”

实在是晚膳的米粥配白菜分量太少,他饿得睡不着,伺候的宫人们反倒都睡熟了。他只好悄悄跑来司膳房找东西吃。

他也不知道司膳房哪间屋子有吃的,就随便挑了一间,哪知道恰好有个小宫女在这儿守着。

阿鱼见没人应声,便悄悄腾挪着步子去点蜡烛。烛光微微一晃,屋子渐渐柔亮起来。

眼前也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看上去和自己的年岁差不多。头发梳得散乱,衣裳半旧不新,看不出是哪个品阶的宫侍。气度倒是坦然,明明是他偷偷翻窗进来吓唬人,他却站得笔直,神色磊落平静,没有半点愧疚羞恼的模样。

见到了活生生的人,阿鱼便不再害怕了。她问道:“你是谁?来这儿做什么?”

谢怀璟一眼瞧见了阿鱼怀里明晃晃的菜刀,他迟疑了半晌,解释道:“我饿了,来这儿看看有没有东西吃……”

阿鱼又问:“你是哪个宫里的?”

谢怀璟指了指崇恩殿的方向。

崇恩殿靠着掖庭,阿鱼便以为谢怀璟指的是掖庭,以为他同先前的自己一样,也是吃不饱穿不暖的掖庭小可怜。再想到如今她已经脱离了掖庭苦海,人家还在海里扑腾,心下顿时一片同情。

司膳房的食材都有定例,不能随意取用。阿鱼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解开了随身的荷包,里头是一块叠起来的布帕子,帕子里包着几块碎碎的花生酥——下午燕仪替徐贵妃切了一份花生酥,剩下一些边边角角,按理都得扔了,燕仪偷偷昧了下来,和阿鱼一人一半。

阿鱼已趁没人时尝了一块,脆脆的不粘牙,甜滋滋的,却不曾掩了花生味儿,仔细吃还能吃到一丁点大的花生仁。阿鱼吃了一块就舍不得吃了,仔细收在荷包里,原是打算以后慢慢吃的。

所以现在拿出来给谢怀璟,便分外舍不得。

她磨蹭了半晌,终究还是捧着一帕子的花生酥,大义凛然地说了句:“你吃吧。”

花生酥的个头都很小,不是惯常的长条模样。谢怀璟心知,这些花生酥大抵是面前这个小宫娥偷偷摸摸攒下来的。

再想想小宫娥方才踌躇而又心疼的模样……谢怀璟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忽然不好意思拿了。

他心里隐约有一种直觉——他若把花生酥拿来吃了,这个小宫娥定要难受得哭出来。

“我又不饿了。”谢怀璟道,“你留着自己吃吧。”

阿鱼愣了一下,抬眼去看谢怀璟,见他神色真诚,便美滋滋地把花生酥收好,道:“你赶紧回去吧,再过两刻钟,掖庭就要落锁了。”

“其实我……”谢怀璟本想道明自己的身份,但他也知道,如今自己处境窘迫,太子身份早就名存实亡,这个名头不提也罢。

再说了,堂堂太子偷跑来司膳房找吃的,听起来怪丢人的。

谢怀璟抿了抿唇,改口道:“那我走了。”又叮嘱阿鱼:“今天的事,万不可告诉旁人。”

阿鱼笑了笑,点头应承道:“嗯。”

***

这天晚上,谢怀璟梦见了阿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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